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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狼寨(小说)


作者:一江秋色 布衣,102.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773发表时间:2021-07-19 23:47:47
摘要:上世纪六十年代发生在陕北大山里的故事。

【星月】狼寨(小说)
   知青走后第二年的阳春三月,花花草草刚冒头,河水也刚开,哗哗啦啦地开始欢唱,洛河两岸山上桃花开得正艳。从洛州县秦关坡往下走的高红生和狼鬼今天心情特别好。狼鬼牵着毛驴,拉着破嗓子猛吼《兰花花》。惹得毛驴不停的扇动耳朵,实在忍受不了,收住蹄子,也大声嘶吼起来。骑在毛驴上正兴高采烈的高红生吓得勒紧驴缰绳,对狼鬼说:“你不要拉你那破锣声了,驴都要吓惊了!”
   猪娃卖了个好价钱。在洛州县城,狼鬼给了红生一百元说:“兄弟,你把这一百元拿上,想买啥就买啥,不够了再给哥要。”“哥,我要你的钱干啥?猪是你养的,我又没有干啥,我不能要!”红生用手推开狼鬼递过来十元一张的一沓票子。“拿上!不拿就把哥当外人了。”狼鬼执意要给,边说边搂着红生的肩膀说:“走!咱到百货公司给你咥一身好衣服!”
   高红生穿着十二元钱买的的确良军用上衣,七元钱的军用裤子,头戴一块五毛钱的军帽,尤其是脚蹬十七元的一双翻毛皮鞋,路都不会走了,好像腿都不会打弯了,脚都不知道往哪踏了。狼鬼看见高红生走路那别扭劲,笑得弯下了腰,连拽再拉把红生扶到驴背上。
   高红生问狼鬼:“你怎么不给你买新衣服呢?”狼鬼说:“我不受那洋罪。再说哥长得黑,穿好衣服都糟蹋了。”红生又问:“你那身军用棉衣都穿多长时间了啊?”狼鬼说:“有七八年了吧,这是我亲大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了。这衣服就是皮实,穿不烂。”高红生又问:“你大是谁啊?一会大,一会亲大的,把我都弄糊涂了。”狼鬼又说:“我大是咱寨子里原来的贫协主席,你估计不记得了。我大那会可牛逼了,就连郎奎他大都要听我大说哩!我亲大,我没有印象,我大说,是他的一个战友,一块在朝鲜打过仗,就牺牲在他身边,是炮弹炸死的。”
   下了秦关坡,就离田河湾不远了。来到田河湾石砭一拐弯处的洛河边,狼鬼对红生说:“今天这太阳残火,咱到河里把身上一洗,洗完在石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寻虱。”红生说:“我身上没有虱,你寻去,我也嫌河水冷!”“毬不顶!”狼鬼一边说,把自己就脱了个精光“扑嗵”一声,纵身跳进洛河里。
   狼鬼在河里游泳,游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把红裤衩脱下来用手轻轻的搓洗,抹平后平平展展地放到石头上晾晒。他喊着让红生把他的衣服拿过来,叫他好寻虱。高红生找了一根棍子,把狼鬼的衣服用棍挑起来给送了过去。狼鬼就把衣服整个翻过来晒,并一个个逮着虱往河里丢。狼鬼一边光屁股逮着虱一边给红生说:“给我看着人啊!”
   高红生问狼鬼:“你啥时间有了半裤啊?”狼鬼说:“好几年了!一般不穿,都是出门到生地方和晚上法力巡夜他要出去的时候才穿的。”他还告诉红生,自从有了这条红半裤,他感觉法力一下子提高多了,就是没有机会展示。也奇怪了,自从有了这个,村里就消停多了。狼鬼穿上这条红半裤心力要比法力大。自从武红霞把这个给了他,他就舍不得穿。那次背着宋家沟煤矿大夫给武红霞处理好伤口以后,武红霞就悄悄地把这个红半裤送给了他,说是为了增强他的法力,专门给他做的,叫他穿上以后好好保护贵峰和村里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蓝花衣服的人背着一大捆玉米杆从不远处的河湾走了上来。高红生一开始看像个男的,就没有喊狼鬼,等那人走近一看,啊,是一个女的!赶紧喊:“狼鬼,狼鬼,来人了,是个女的,赶紧穿衣服啊!”狼鬼一看穿衣服明显来不及了,二话没说,又一猛子扎到河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田河湾田福寿的女儿田桃花。田桃花没有看到石头上的狼鬼,只听到高红生的喊声。她走到高红生面前,气冲冲地问:“大白天的,哪有啥狼鬼啊!”高红生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我是闹着玩呢。”田桃花把柴捆子往路边一放,说:“有,我也不怕!”高红生觉得这女的瓜不兮兮的,就逗她:“喂,你怎么这么大劲,能背动吗?”田桃花又一咧嘴说:“这个不重,我大叫我少背些,我嫌麻烦就多背了些。”高红生走过去,摇了摇柴禾,看了看田桃花说:“厉害,厉害!”田桃花不做声,咧开嘴只知道笑。在高红生和田桃花说话的工夫,狼鬼已经穿好衣服从河里上来了。狼鬼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田桃花说:“这捆柴是你背的吗?”“哦!”“你劲还大太!”田桃花又咧嘴笑。“你有多高?”狼鬼继续问。“不知道!”田桃花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对数字没有概念。狼鬼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女的。忽然发现她那双鞋,那双肥大,松紧开口的黑条绒布鞋。田桃花看见狼鬼瞅她的脚,下意识把双脚往回收了收,瞪大眼睛问狼鬼;“你看我脚奏啥哩?”狼鬼笑着说:“不看你的脚,是看你的鞋。”田桃花一听看她鞋,得意地把脚内外崴了几下让他看。狼鬼问:”谁给你纳的鞋?”田桃花说:“我纳的!”“你纳的?!”狼鬼有点不相信,接着问;“你有多大?”“十八,七月七岁(zui)一过就十八了。”高红生被田桃花逗笑了,看着她,一脸不屑说;“你是七月七生日?还七仙女了啊你!”田桃花一听这话一脸的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嚷我哩!”高红生见田桃花这么一说,眼睛把狼鬼一看,意思说这个女子不傻啊!狼鬼赶紧打圆场说:“我兄弟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七仙女,但你是牛郎啊,你看你干活这么厉害啊!”田桃花这会嘴咧得更大了,笑着点头表示同意。狼鬼继续关注她那双鞋。又问:“你穿多大鞋?”狼鬼感觉这女子脚大,她的鞋,自己应该能穿上。田桃花说:“鞋多大我不知道,我一看鞋,就能绞鞋样子,保证大小刚好!”狼鬼多看了这女子几眼,再次确定她不像外表那样瓜兮兮的。他转过身和田桃花并排,右脚一抖,就把自己的大头军用皮鞋脱了下来,说:“鞋脱下来,我试一下大小!”田桃花二话没说,小腿也顺势一抖,右脚鞋就脱了下来。狼鬼用脚尖挑过鞋,稍微一用劲就穿进去了。狼鬼说;“好家伙,这脚有四三大?”高红生看了看说:“有!”
   狼鬼牵着毛驴,高红生在后边跟着,一边走一边看皮鞋,只害怕土沾到鞋上。田桃花背着柴禾走在红生和狼鬼中间。
   转了一个大湾,就到了田河湾了。距离村口有二三百米,跑过来一个衣着讲究的老头。老头跑到狼鬼面前,转着圈看狼鬼。弄得狼鬼不好意思,心想:这老汉怎么怪怪的?狼鬼又不好意思问。这时就听田桃花叫了一声大。老汉这才看见桃花,又赶紧跑到桃花面前问桃花:“这个人是谁?”桃花说:“不知道么!在前湾里刚碰上的。”老汉一边用拐杖把瓜皮帽往上戳一边自言自语说:“不对路啊,不对路!”这时赶上来的高红生就到了跟前,老汉一看高红生,顿时喜出望外,紧走几步到高红生面前说:“小伙子,你从哪来的?”高红生被问的莫名其妙,迟疑了一下说:“秦关来的!”“秦关来的,东边来的?”老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方向不对啊!”老汉又问:“你是秦关人?”“不是!我是中州的,中州北山里的。”高红生回答着老汉的问话。老汉这会儿眉开眼笑,边笑边说:“对上了,对上了!走!赶紧回家,叫桃花妈给你们做饭吃,走走走,赶紧回!”老汉说着就紧紧拉着红生的手往村子里拽。
   这时的田福寿老汉一心认定,北山来的高红生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乘龙快婿。
   狼鬼和红生在田桃花家吃了中午饭,田福寿硬灌他们酒。狼鬼见酒就没有命了,喝了足足有二斤白酒,就躺在田桃花家的偏窑炕上呼呼呼睡着了。高红生叫田福寿热情的实在没有办法就喝了有五六两白酒,也头重脚轻,下不了炕了。田桃花这天也喝酒了,父亲给田桃花说:我女子今天也放开喝,陪北山你俩哥喝好。田桃花说酒不好喝。田福寿连说带骂,再刺激:不信我女子喝不过他俩?田桃花就和狼鬼他们杠上劲了,也喝了有一斤酒,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天,田福寿早早把狼鬼的毛驴送到后村一户人家喂养了,目的就是不让他们晚上走。
   高红生是晚上十二点醒来后,看见自己光着上身睡在一个大红缎被子里,身边睡着一个只穿红肚兜的女子。罩子灯火苗噗嗤噗嗤跳跃着。高红生吓得好像被子里钻进了蛇一样,猛把被子一掀,赶紧跳下炕。
   这时,田福寿老两口破门而入。田福寿用拐杖直往高红生身上摞,一边摞一边骂:“北山狼,土匪么,给你盘上桌下,又炒菜又上酒的,你咋能做下这样遭雷劈的事啊!”高红生吓得浑身打颤,脸色傻白。桃花妈一边打老汉一边说:“不敢真打娃,不敢真打娃!赶紧叫娃把衣服穿上,不敢把娃吓着了。”
   高红生慌乱中穿好衣服,浑身冷汗直冒。桃花妈倒了碗开水递给他。田福寿点了一锅子水烟,慢调斯理咕噜噜地吸着一字一板问红生:“娃呀,你看这事咋弄啊?!我好心好意盘上桌下地招待你,你竟然能弄下这号事……”
   高红生惊魂未定好像要往下跪的样子,急忙解释说:“叔!叔!叔!……您听我说,我昨晚实在是喝高了,也不知道自己能闹下这事啊!”田福寿吸了一口水烟,慢慢地吐了出来,说:“娃,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得是叫红生?”高红生吓得小鸡啄食般地只知道点头。
   田福寿双腿盘圆坐到炕上,说:“这事就看你娃咋弄哩?闹不好,就是强奸!强奸要下大狱,你应该清楚吧。我可以立马把你送到公社武装部,判你娃个十年八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你娃成分再不好的话,枪毙你都很有可能哩!”红生吓得直打哆嗦:“叔,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事我也不知道咋弄。”
   田福寿慢慢地把水烟锅子放到窗台上,拔出烟锅嘴,眯着一只眼往里看了看,然后折下一根笤帚蘼往烟锅嘴里捅着,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说:“唉!要不这样吧。你看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对咱两家都不好。我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我女子也自认倒霉算了。你就只能……”田福寿故意卖关子停住说了一半的话。红生赶紧说:“叔,您说咋闹,我听您的!只要您不去告我。”田福寿装着很无奈的样子说:“奈你就把我女子娶了算咧!”
   第二天,田福寿要高红生黑字白纸写事情经过。狼鬼问不清到底什么情况,就只问高红生,你到底愿不愿意娶这女子当婆姨,要是愿意了,咱就签字,不愿意了绝对不签,你不要怕,要坐牢,我替你坐。田福寿眼睛一瞪,一拐棍把炕上芦席的土抡得冒出一股,吼道:“还吃野了,干下这事还由了你们啦!小伙子,你试一试?!”
   狼鬼不急不慢说:“叔,咱不要急!看我兄弟愿意不愿意再说?”
   “不愿意都不行!不愿意就坐牢去!”
   狼鬼还是不急不慢:“究竟怎么回事,人家公安以来就会调查清楚。叔,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公安来了,谁着祸还不一定呢?”
   田福寿叫狼鬼这么一说,头低下不言语了。
   这时,高红生态度却非常坚决,说:“我愿意!”
   高红生写了事情经过,并和狼鬼一起摁了手印。田福寿说多少得要些聘礼。狼鬼把身上仅有的420元钱掏出来,田福寿不接。狼鬼问自家的毛驴呢,田福寿支支吾吾。狼鬼说:毛驴不要了,就全当我兄弟聘礼了。田福寿一下喜出望外,一把夺过狼鬼手里的钱,笑呵呵地说:“北山她哥就是大气!”
   当年四月初八,狼鬼套上大队的马车,和郎奎一起把田桃花娶回郎寨子。
  
   八
   一九七五年仲夏的一个中午,人武部部长郭有才开着公社唯一的一辆北京吉普车,带着两个背长枪的武装干事到了郎寨子的郎奎家。
   郭有才一进门,连水都不喝,就冲郎奎吼:“这次要拿你郎寨子开刀。你郎奎不是法外之人,你们郎寨子也不是法外之地,我再帮你遮掩,我自己就要出事了。”
   郎奎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拉郭有才往椅子上坐,一边拉一边问:“到底咋了嘛?你这是要咋么?”
   郭有才眼睛一瞪:“要咋?要割资本主义尾巴!要收拾投机倒把分子!要开批判会!”郭有才越说越激动,用手拍得柜盖咚咚咚的直响。
   郎奎看郭有才真的发急了,忙从墙上挂的相框背面取出“黄金叶”香烟抽出一根,火柴划着赶紧给部长点上,等郭有才把烟吸着后,坐到椅子上,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村里就没有啥资本主义尾巴么,没有投机倒把的么。”
   郭有才也许是发脾气拉大声累了,深深地抽了几口烟,手指几乎戳到郎奎的额头上,语气明显缓和,说:“你狗日的少忽悠我,我看你是真把你哥我当瓜批了,这多少年,你郎寨子弄下啥事我不知道啊!你狗日的郎奎叫狼鬼在林场种地,打了多少粮食没有给上边报,你村哪一家不养猪、不养鸡?都谁偷偷地到洛州贩猪、贩柿子、卖篱笆、卖粪笼、卖鸡蛋、卖花生、卖红薯,都谁装神弄鬼,捉奸打怪,都谁卖淫嫖娼,啊!你村啥事没有啊!你真是把我老郭当二球了是不是?告诉你,郎老鬼,少给我一天耍里格楞!”
   郭有才在郎奎家商量到半后晌。
   郎奎好说歹说。最后郭有才说:“这个形式一定要搞!不搞,我就没有办法对上边交待,你今天不叫我带人,就要开批判会,你看我把背枪的都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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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部气势恢宏、内容庞杂的小说。这篇小说写出了狼寨从文化大革命一直到现在50年间的发展变化,以狼鬼和武红霞主要人物,不但写出了各自的命运及生活,更是写出了二人婚姻的发展史。其中,狼鬼的正义、勇敢、热情、有头脑,武红霞的漂亮、有学识,以及因武红霞的漂亮而衍生出的相关故事又成了本文也是狼寨的故事。另外,高红生一家的故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分支,尤其是高红生的命运在那个时代也是非常有代表性的。文章的最后武红霞的儿子崔贵峰与高红生的女儿高莹莹的结合又是新时代的故事。命运是不公的,又是公平的。时代在进步着,而且走上正轨之后的发展不但是人们一直期望的,也是势不可挡的。走过贫穷,走向富裕,顺应时代潮流,让生活更美好,也是这篇小说的主题。一篇有力度有厚度的小说,闪耀着时代的光辉。推荐欣赏。【编辑:快乐永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721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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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快乐永远        2021-07-19 23:49:55
  多条线索并行,感情色彩分明。妙。
2 楼        文友:一江秋色        2021-07-20 07:40:48
  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跨越大半个世纪,陕北和关中接壤地带悲壮,沧桑的岁月故事。带您回到那个特殊年代,感受一幕幕的命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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