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菜刀山顺(微小说)
在源头村方圆百里,铁匠不少,若单论打刀——特别是菜刀,黄家洞山顺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因此,他名字前加了俩字,叫菜刀山顺。
山顺家祖传三代铁匠,从背得动大锤起,就给他爹抡大锤,做下手。耳濡目染,十来岁自己就偷偷打造刀剑戟鍤,制作弹弓火枪,在村里一帮孩子们面前称王称霸,呼风唤雨,做了大王。
1978年高中毕业,在家务农,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背扛大山,肩挑日月,日久天长,有些不耐烦。忽听得大队支书说招兵,他义无反顾报了名。谁知这批兵没训练几天,就开赴广西边境,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后来自己爆料,他没怎么打大仗,一直在广西边境搞后勤。边境上炮弹壳堆积如山。他慧眼识钢,捡来炮弹壳把玩,手指头弹弹,侧耳一听,“好钢,上等的钢材!”在后方,接触到当地老百姓,他偷偷告诉一个相好的老乡,叮嘱他把这些弹壳捡来藏家里,都是上等钢材,以后有大用的。战争很快结束,他在部队没立功,复员后,仍然回家务农。不想日晒雨淋,只好子承父业,接了父亲班,把个铁匠铺开得红红火火。
分田到户之后,两三年粮食问题解决了,仓里有粮,心中不慌。他去了一趟广西边境,找到当兵时结识的老乡,买回了一批炮弹壳回家,并叮嘱老乡大力搜集,等他来买。他关在家里,反复锻打实验,终于成功了。他的刀,样式新颖,且是全钢,锋利无比。并开发出系列刀具:砍骨刀,切菜刀,剔骨刀,解剖刀,水果刀等等。三五年打出名气,风靡一时。他还制作了一枚钢印,每把刀叶片显眼位置都有一个大大的印章“山顺”二字,并印有自己手机号码,作广告推销,新魏字体,四平八稳,稳重厚实。发展到后来,他只专注打制菜刀,注册了“山顺菜刀有限公司”,印制了专门包装盒,现如今已在网上销售。
山顺菜刀名不虚传,邻村卖鱼的小姐姐——绰号“李鱼西施”——李红梅慕名而来,定制一套杀鱼剐鳞刀具。“李鱼西施”是源头村公认的村花,高中毕业复读两届,都是三五分之差名落孙山。她到县城农贸市场转溜了两圈,发现卖鱼是条出路。于是,在远方亲戚带领下,独立开档,操刀卖鱼。她颜值高,嘴巴甜,笑脸迎客,手脚麻利,现杀现卖,斤两足秤,很快站稳脚跟,生意好得排长龙,忙得她整日脚不点地,只恨手上刀不够快。
红梅和山顺称得上发小,一个大队,一起上小学,一起读中学,山顺比她高两届而已。她仰慕山顺,一招鲜,吃遍天,有理想,有事业,这才是养家糊口男子汉。早想去山顺铁匠铺视察一番,却一直没空去定制刀具。今日得闲,赶紧装扮一新,去走一圈。山顺一看这小妞,比往日越发出落得成熟大美,靓瞎了双眼,之前日思夜想可望而不可即的她,现如今送上门来,敢不精打细作,好好表现!?十天后,完工,他把刀细细擦拭,精心包装,静待她上门取刀。
她问:“几多钱?”
他答:“对美女,先不谈钱,用后说好,再来付钱!”
她拿出刀来瞧了瞧,银光灿灿,白里泛青;握在手上,舒适顺手;用手指弹了弹,放耳边一听,余音不绝,清脆悦耳。最打动她的是样式好看,精致美观,最为合手,似乎专门为她研制一般,心里十二万分喜欢。当场赞了:“好刀!就依黄师傅说的办,改日亲自送钱上门!”
不出一月,“李鱼西施”拢着双手,一步三扭,来了!
进门,坐定,伸出左手,摊在铁匠铺里小圆桌上。但见整只手掌缠着白纱布,厚厚的,吓了他一跳,看来小妹妹伤得不轻。
正在他愁眉不展腼腆不语之际,她爽朗地笑了:“山顺菜刀,名不虚传,果然锋利无比,本姑娘这大拇指只一滑溜,就一刀两断。好在大医院,医术好,接上啦!”
山顺负罪认罚似地黑脸低头,吞吞吐吐:“我该死!我赔——赔——小妹——”
“赔什么赔呀!是我自己不小心,自作自受呗!”
“只是,本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断了拇指,伤筋动骨一百天,到那里吃饭?谁收留我!”
“这,这个——
“国色天香一枝花,李鱼西施何愁嫁。你莫嫌弃来我家,想死我呀得不到她!”
他为自己急中生智找到这么几句顺口溜好诗而洋洋得意,紧张不安顿时涣然冰释,色咪咪的一双大眼直视她——挑逗——试探!
她镇定自若,坐着不动,把右脚压在左脚上,翘起二郎腿:
“山顺哥,是真想?
“不后悔?”
“真想!不后悔!”斩钉截铁!
她忽地站起来,向他伸出右手主动握手:“成交!”
2021年9月25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