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窥视一场雨
　　
　　 关于昨天傍晚的那场雨
　　 能够指证的，只有墨迹天气
　　 小小的图标显示
　　 七点开始，持续一个小时左右
　　
　　 我对于过去式、完成式
　　 基本持认同态度
　　 哪怕锅碗瓢盆替代了芭蕉夜雨
　　 哪怕烟火味掩盖了书香
　　 盖棺定论，仅仅是一家之言
　　
　　 各种开篇，时常来得很突然
　　 就像陈桥驿那件黄袍，享国319年
　　 最后无法承托崖山
　　 十万血色。急坠
　　
　　 二月风寒，骤雨初歇
　　 红瘦，绿残。这凋零的江山
　　
　　
　　 ◎ 信
　　
　　 要说的话太多，用到的笔划太多
　　 漫天的雨一下再下，一细再细。
　　 我在雨中。我要挪用横竖撇捺点提
　　 行书，隶书，狂草，乃至金石之声
　　 都不足以表达，从一片海域提取的波涛
　　 这些年攒积的词汇
　　 太多。太昂贵。洛阳纸贵。你最珍贵。
　　
　　 你用浣花笺，松烟墨，二两紫毫
　　 它们有好闻的香，柔中带刚
　　 我提着透明遍地问寻。卿卿
　　 卿卿。秋虫随我喊了几嗓子
　　 狗尾巴草挽了个飞花结，递给我
　　 一枚草戒指，几粒
　　 潸然泪下
　　
　　
　　 ◎ 每一朵花开，都有合理的理由
　　
　　 中途折回。开门进屋
　　 她已经想不起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好像午饭没吃。手忙脚乱
　　 煎蛋，切菜，拿几个虾干，下面条
　　 划破手了。哭。放声哭。
　　
　　 烟缸在。洗干净，没有收起来
　　 四十三码的拖鞋也在
　　 天黑下来了。她把自己埋进沙发一角
　　 像一蓬枯枝
　　 有些凋零是必然的事，就像曾经
　　 一树一树的花开
　　
　　
　　 ◎ 故居
　　
　　 我想回到桂树下
　　 再找一找，被我反复挖开、堵塞
　　 用落叶和雨天圈围的蚁穴
　　 想到无数工蚁，扛着微不足道的食物
　　 奔波，倒在回去的路上
　　 兵蚁们又能捍卫什么
　　 这么多年。蚁后肯定不是从前那只
　　 我历来无从分辨它们的族群
　　 只是，我仿佛始终站在桂树下
　　 看着斑驳的铁门，开启咣当咣当的缝隙
　　 再也不曾合拢。爬山虎沿着露台繁茂
　　 像极数不清的眼睛
　　 身披大红织锦嫁衣的女子走下山坡
　　 无人问她，几时回来
　　
　　
　　 ◎ 菩提树下
　　
　　 转动菩提子
　　 从树荫的深色，回溯前世
　　 念着阿弥陀经的年轻僧人
　　 着百衲衣。下山，化斋，涉世，渡人
　　 心不空。西天在，菩萨在
　　 施主慈悲
　　
　　 左脚佛门，右脚轮回
　　 少年。剃度的烦恼还在风中游走
　　 有时给寺院后山的桃花浇水
　　 有时和你一样诵经
　　 有时在一棵树下，幻化来世的你
　　 往山下走，往红尘沉没
　　
　　 镜中人。雄雌莫辨
　　 僧俗难分
　　
　　
　　 ◎ 月亮的秘密
　　
　　 你又穿黑衣了。
　　 裸露的肌肤分外苍白
　　 隐约漏出风雨呼啸
　　 几朵梨花雪花，无从分辨
　　
　　 你又瘦了
　　 蜷缩在往复的迷离里
　　 我必须缄默，必须若无其事
　　 必须喜欢月牙儿
　　 大部分暗影给你安心
　　 只留一点光亮，宛若从前
　　 那盏小橘灯
　　 照见你的小花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