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最后的陪伴(散文)
母亲的晚年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
说幸福是因为她一生善良,在街坊邻居和我们这个大家族里人缘很好,受人尊重,同时又不缺吃不缺穿,还没有人给她气生;说痛苦是因为她多病缠身,以药为食,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时常交替发作,也常常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母亲的一生非常勤劳,耄耋之年眼不花耳不聋,背不弯腿不疼,我们院子里种的茄子、豆角、南瓜、葫芦等都是她来管理,又浇水又除草,收拾得非常细心。
2020年的年关前后,母亲突然病情异常,经大医院专家检查会诊,肚子里长了瘤子,而且已经扩散,医生也无回天之力,生命已到了晚期,只有采取保守治疗了。从病情发作到母亲生命终结的八九个月里,医院成了我们常来常往的地方,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减轻母亲的病痛,延长母亲的生命。农闲时候,姐妹轮流值班服侍,农忙的时候,我守候在母亲床前。对母亲我也尽心了,几十年来的头疼脑热,都是我给她拿药。妈妈不但有老胃病,还有冠心病、高血压,几种药的药量和服用方法,都需要我来操心。每种药我都是预先买好后放在家里。有时候为了找到一种药,要跑几个药店。我心甘情愿地做着这些事情,这是我应尽的义务。小时候,她给我擦屎刮尿,抚养我长大,而今在她的晚年,我给她端汤熬药,洗头洗脚,给她洗衣服洗床单,又当闺女又当儿。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最关心我的饥饱温暖,我也是她永远的牵挂。可是,所有的列车都有终点站,所有的生命都有终结的时候,无论你有多么不舍。母亲也九十多岁了,相比之下,这个年龄也算高寿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我已经非常感恩她陪我度过这么长长的一段人生之路。现在我只有安安静静地陪伴在她的病床前面,尽我的反哺之义,温暖她孤独的心。
九月二十日下午,母亲已汤水不进,双眼紧闭,只有你叫:“妈……妈……”叫得多了,她才偶尔非常困难地睁开眼睛看你一下,随即又闭上了。我慢慢地喂了她一勺水,连着叫了几声“妈”。她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说:“月呢?月来了吗?”我问她:“你想月呀?”她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我赶紧拿起手机给小月打电话,让她停了班赶紧回来。小月虽然是她的孙女,可是像她的老生闺女一样,从小白天抱着夜晚搂着,喂吃喂喝,作难受罪,吃尽了苦头。小月出嫁以后,如果有十天半月不回来,她就想得慌,让我给她打电话。如今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还是她的这个孙女。
九月二十一日,母亲依然粒米未进,呼吸微弱,我们给她穿上送老衣,大哥坐在她的身边,摸着她的脉搏,感觉跳的时缓时急,时重时轻。我们不停地叫着“妈妈”,她只是偶尔地睁一下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好像是非常累,没有力量睁开。过了许久,突然她睁开了眼晴,叫了一声我的乳名。我赶紧上前,趴在妈妈的脸上,问:“妈,你叫我吗?”她点点头,眼角涌出一滴泪水。我说:“妈,你别操我的心了,你不用担心我……”妈妈的泪被我擦去,我的泪滴在妈妈的送老衣上。
下午三十分,母亲停止了呼吸,撇下我们走了,我看到她眼角噙着一滴泪,只有我知道那一滴泪的含义。
妈妈没了,她撇下我们走了,无论我们怎样扯破嗓子喊叫,她都不再应声,就像刹那间完全失忆了,对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再过问,了无牵挂。妈妈没了,我失去了最亲的人,无法再冲着谁喊“妈妈”了,也永远听不到她喊我乳名的声音了。妈妈没了,自己才真正成为了大人,因为没有人再把你当孩子看了。妈妈没了,“形单影只”这个词我才真正懂得。妈妈没了,我披麻戴孝跪了几个小时,流了许多眼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曾经流过很多次泪。几十年来,我曾经以这种形式送别过我的父亲和许许多多的长辈,但只有妈妈的离去,我的眼泪才是最纯粹,最辛酸,最难以遏止的。我的腰弯下去,头使劲磕在地上,涕泗横流。望乡台上的妈妈,您是否能看到这一幕?天堂的路好远,祈求您再回来看我们一眼吧!
九月二十六日午时,装殓着母亲的棺木用车驮着,送到了村子南边的墓地里,埋在了父亲的棺木旁边。他们又生活在同一个家园里,彼此互相依赖,互相关照吧。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少,这里的住户越来越多。他们活着时,生活在同一个村子,共同劳作,互相帮助,共同经历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如今,他们又聚在一起,这里成了她们永远的家园。
活人寄托哀思的一种办法就是烧纸。我们在母亲坟前烧了许多纸,希望母亲在阴间别再省吃俭用,想买什么买什么,无病无灾的,好好过几天小康生活。以后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有多忙,清明节、寒衣节和她的祭日我都要到父母坟前放鞭烧纸,一是叫醒他们及时收钱,在天堂里吃好穿好;二是祈求他们保佑家人平安,事事如意。
村子南边的坟地里,埋葬着我最亲的人。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