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海伦(小说)(外一篇)
一、海伦
天上的云快散了,刘新忧郁地垂下头来。
他知道,说告别的时刻可能就要到了。
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性坐在他的身边,用温软的手抚摸着他的肩膀。他转过身来,安慰她:
“我会没事的。”
“你可别骗我?”
“当然。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我不会!永远不会,你相信我会欺骗你吗?”
“不,永远不。”
“亲爱的,我爱你,我的海伦。”
他吻上她的头,但她主动搂住情人的脖子,用说出真挚情话的器官和他相吻,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去那片森林。”
她说道。“我还记得那里鸟儿的叫声,与我们去过的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它们真的很高兴。但你一定要回来!”
“好的。”
“我们也可以在假期的时候去极地探险,或者只是去挪威也好,那里也能看见极光……只要等你回来!”
“是的,真的很美。”
“我们会带上孩子一起去……上帝!只要你平安回来。”
“是的,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并且我们还会见到孩子的孩子,围坐在我们的床前,我们在月亮和台灯下讲故事……”
“时候到了!”
这时候那名高大魁梧的、军官模样的人赶来催促道。
“快点决定吧!”
他最后给了她一个吻,并用一笑来道别。
之后,便站起身来,把外套脱掉。
“一个回合决胜负!”
话音未落,他就被打倒了。那高大魁梧的男人推开为他喝彩的同伴,坐到那哭泣的女人身边。他按下了她脖子上的按钮。
“人工智能·海伦,系统资料重置中。”
“亲爱的,我爱你。”
他说出了此生对她说的第一句情话。
“是的,我也爱你。”
天上的云又重新凝聚起来了。
二、手脑争功
一个人既有大脑又有双手,大脑用来思考,双手用来行动,这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某一天,大脑和双手开始争论谁对人的功劳更大,这该怎么办呢?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吴能就碰到了这样的诡异情况。这天他下班回家,感觉诸事不顺,心烦气躁。蓦然间,发现一轮美丽的夕阳出现得正是时候。于是他把双手放在大桥的护栏上,默默注视着、眺望着那火红的日轮和被染红的天空。渐渐的,心情似乎平静下来了,可以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了。
“世界多么美好啊!”吴能感叹着,“虽然我们现在生活得非常不容易,但明天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世界是很美好,但是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叫你看不到明天!”
突如其来的这个声音把小伙子吓坏了。谁?是谁?是谁在说着这样充满威胁的话语?吴能东张西望,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接近的人。可是刚才那个声音却好像在耳边一样清晰。这时候,忽然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传来:
“你发什么神经?转来转去的晕死我了!夕阳不好看吗?”
“看你M的夕阳!他一直把我按在栏杆上,我TM快被压扁了,烤熟了!”
在一阵恍惚和胸闷之后,吴能总算理解了现实:竟然是他的脑袋和双手在说话!他感到有点腿软,有点想往后栽。
“哎哎哎哎!干什么呢!”这时候连腿也发话了,“你有毛病?往后栽可以,撞到后面的车流怎么办?我可不想被截肢!”
“你们怎么会说话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吴能哭丧着脸说道,“这,这这这这!”
“我们本来就会说话,你以为嘴那家伙作用就很重要吗?那么世界上还有没有嘴的生物,它们就不说话了吗!”
“好吧,那你们今天突然跟我说话,想说什么?”
“啧啧啧。”双手这时候说道,“本来我只是想让你把我从栏杆上放下来,否则我就帮你跳下去!但既然今天这么多兄弟都说话了,那么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久了,想跟你们谈一谈!”
“什么事?”吴能和自己身上的其他部分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觉得,在吴能平时生活的时候,是不是我出力的最多?”
“这个嘛……”
吴能本来想下意识地做出肯定的回答。因为他一想,自己平时拿什么、举什么、开什么、写什么,甚至连向熟人打个招呼都要用手,怎么能说不是手出力最多呢?有位大哲学家也说过:人跟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会精巧地使用工具,没有手怎么用?虽然说现实生活也有很多顽强生活的无臂残疾人,但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比正常人少太多了。所以,人是绝对离不开手的,应该给手发金制劳动模范奖章!
“你放屁!”不料这时大脑直接就开骂了,“你这两手不过是个没有思考能力的蠢东西,不是我把你们组织起来,你们能做什么事?创造什么价值?如果说你出力最多,那是昧了良心!”
“哎哎哎。”这时候心脏发话了,说:“俗话说得好,沉默是金,默默奉献的人才是一座座丰碑。我无意参与你们这场徒劳的争论,但我得提醒你们,如果有一天我罢工了。在座的各位,都得完蛋。”
“谁还不是呢!”不料大脑立刻毫不示弱地反驳道,“你说的好像我可以罢工一样!脑死亡听说过没有?植物人听说过没有?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动,你们这心脏和双手也都是废物!”
心脏愤怒了,他非常想反击回去,但是又很害怕。因为它知道大脑是吴能身上最聪明的器官,不知道有多少鬼点子和辩论手段。惹不过还是躲吧。于是它依旧选择了沉默。
可是双手却是个暴脾气,它奋力摆脱大脑的控制,不安分地往头上摸去。它一边摩擦着吴能的秃顶,一边敲打道:“就你最厉害!没有我,你的那些想法能变为现实吗?你就是一个躲在精神世界的蠢物,一个现实中只有板砖大小的矮子!你搁这儿耍大牌呢你!”
“你这废物还来劲了啊?”大脑骂道,“你也就会有点搬砖的本事!我叫你往这边搬,你敢往那边儿吗?这份搬砖的工作还是我找到的,工资也是我跟人家谈的。你一个坐享其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大声说话?”
“我坐享其成?我通过嘴喂给你食物的时候,你动弹了吗?活儿又不是你干的,搬砖这种重复劳动,需要你出多大力?你卖弄什么功劳!”
“哼哼,这就是吴能的不对了!”不料大脑变了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谁叫他不更好地使用我,去学习更多的知识技能,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正因为我的作用没有被充足地发挥出来,所以他今天才过着这样的苦日子。唉,想到这儿我也真是寒心啊,这个没用的东西!”说到这儿,它又变成了伤心的语气,控制吴能望着夕阳挤眼泪,眼前的落日美景一下子变得令人惆怅和悲凉起来。
眼睛和心脏都想抗议,但最终都没有说话。嘴也不愿动弹,它觉得在眼下这个超现实的状况里,自己已经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了。
可双手不愿示弱,它用力敲打吴能的额头和太阳穴,嘲笑道:“你这坏东西!平日里最自夸自己是全身上下的司令部,决定一切事宜。可如今吴能过得不好,你又推卸责任。既然你对决策这么重要,为什么怪吴能不好好努力?如果吴能离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大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么重要呢?”
大脑一时语塞了,它想不到双手竟然还有这种“打结”的本事,能让自己自相矛盾。它控制喉咙清了清嗓子,像敲法槌一样给自己壮了壮胆,说道:“我虽然错误很多,缺点很多,但是我的作用是不可代替的。吴能这辈子也做了不少错事,哪件事不是经过你双手的?就是有错,也顶多是你跟我共犯。我有问题的,你也跑不了!”
“在这儿耍流氓是不是?”双手气势汹汹地嚷道,“你判断错误让我负责?你要脸吗?哦,你当然是要的,因为没了脸你的本质就露出来了,谁见了不害怕!你还是个怕见光怕见风的,就想让吴能一直坐在办公室里不动弹,坐享其成!可惜啊,劳动最光荣,你总想不劳而获,结果只能是被推翻!”
“推翻我?推翻我你们都得完蛋!”大脑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这个世界能离开我吗?吴能他能离开我吗?我可以指挥一百双手!一千双手!只要吴能这小子努力,我可以让他过上人间最顶级的生活。可惜啊,都怪你们不争气!”
呼吸道觉得自己有点被冒犯到,虽然它不知道大脑说的气到底是不是平常自己一直在运输的那个。
腿站累了。它想:这个大脑实在是讨厌,一会儿想看夕阳,一会儿挑起辩论。吴能明明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干嘛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发呆呢?让自己酸的不行。而且,大脑在最上面,自己在最下面,这也是一直以来让自己所愤愤不平的。它想说点什么支援双手,却死活想不出来。没办法,谁叫它是个连工具都不会使用的蠢蛋呢?
“你可以闭嘴了!”双手此时捶打着额头说道,“你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你们大脑就是一堆废物,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谁也争辩不得!”
“胡说!我虽然本事不够,可我的同类本事强啊!你看看这世界上有多少聪明人,他们指挥着整个社会,统治着整个社会绝大部分的财富,创造了人类美好的今天!你们这些双手啊,也就只配吸收些残余的营养成分,还配争什么?你不要有情绪,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价值也创造不出来!乖乖听我们的,否则我叫你一口饭也吃不上!”
“你放屁!”双手愤怒到极点的时候,甚至强迫着双腿也跟着摇晃、跺脚起来,这让腿立刻又变了立场,对它们不高兴了。不过双手不顾一切地喊道:“就算这个世上的人们都再也不听脑子的话,变回野兽的社会,我照样能帮吴能从其他人身上撕下一块肉!你又能做什么!”
“我可以设陷阱,打埋伏,不比你杀的人多!”
“我不帮你,你设个屁的陷阱,打个屁的埋伏!”
“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就算我跟自己的同类失去联系,跟美丽的夕阳断了念想,永远只能困在这个身体里,你也得听我的!永远都只能听我的!”
“你放屁!放屁!放屁!”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吴能痛苦地蹲了下来。众器官组织都不做声了。它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肝脏已经发生了癌变,是晚期。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怎么之前没有人注意到?
之前所有人都在做什么呢?
“不怪我!”大脑哭着抱怨道:“都怪肝这家伙太低调,平时谁也看不出来它在做什么。它自己不知道争功,为自己争取待遇,活该自己累死!”
双手和其他器官不听它的辩解,正准备反驳出个公道。可这时,大脑的同类突然喝醉了酒,一辆失控的小轿车冲着栏杆前的吴能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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