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初见】北国之冬:冰景(散文)
一.
中国的东北地域,是有名的边塞寒疆,惯称为“北国”。在这片广阔神秘的区域中,千里黑土,冰天雪地,十万大山,林海雪原。北方的天地经万古而炼就大沃野,北方的勤劳人民化神奇而建成大粮仓。
冰雪是北国之冬最典型的富有。伟人词云:“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每年至冬,山裹银素,树绽琼花,世界因冰雪而纯净;江湖覆玉,四野苍茫,旷野因寒冷而荒凉。但,有冰雪的日子,红尘世界似被清素覆遮,万物旷野无比洁纯。人间雪如玉,万物共白头,大千世界平添了不少故事和趣味。
冰雪代表着寒冷,寒冷使水自然结冰。冻冰的江河湖泊凝固了面貌,流动的歌变为静止的乐谱,似乎天地间生机萧索。可是,人类的智慧无穷,发明创造力无限,北方人发挥聪明才智,创造出神奇、创造美,来装点这个大千世界,美丽我们的沧桑红尘。因此,一种别致的风景,绽现在冰天雪地里,绽现在人们的心目中,如梦似幻,美不胜收,燃起激情的热火,奏响生命的旋律。
东北的一些城市,每年都举办“冰雪文化艺术节”,传统文化和现代艺术结合,创造出一个个奇迹,把寒冷变为火热,赋清凉予以生命。
人都说柔情似水,殊不知骨气如冰,水至柔而缠缠绵绵,冰至刚则宁折不弯,刚柔共济,天地造化,是北方人的性格。有水的山野钟灵毓秀,成冰的江河大气雄浑,大意粗犷、细节秀美是北国地域的精神。
先不说自然界的冰瀑、雪挂,是怎样的鬼斧神工和气势磅礴,也不说大江大河的冰盖,是那样的如坦如桥,天险变通途。只人类寻到的冰趣,炼出的冰魂,筑就的冰景,足以巧夺天工,惊心动魄。听者身心向往,入目时疑似仙境移落凡间,观后无不惊叹人文与自然的大美。
冰是自然界寒冷的产物,自然造化都说很美,但再美也透着荒凉,令南方人想而生畏。但北方人早已习惯,并运用智慧和双手,妙手回春,把冰的本质升华,修炼出冰魂附着于民俗、人文中,让冰与火交融,融光明、色彩于情愫,把水的灵气毕露,使寒冰聚魂纳魄,给人间带来美丽与震撼。
无论你是南方或北国人,只要看过“冰城”的冰与冰景,你所感受的不单单是唯美与震撼,必有诸多感慨、诸多启迪、诸多反思。也许会伴你终生,久久难忘。
二.
全国著名的“冰城”,紧靠一条大江。江水来自遥远的大山,流过森林、流过草原、流过黑土地,带着近似原始地域的气息,带着大山大野大自然的灵秀,以清澈明净的面貌走到冰城。可惜被寒冷冻成冰,静静地浮在江面上,定格于红尘人间。
每年冰封江面的时候,总有一些不畏严寒的北方人,在江上寻趣,与冰雪对话。三三两两的游客,穿红着绿,踏碎浪漫收获心情。青少年人,滑冰、踏雪,抽冰尜(陀螺),燃烧的脂肪化为能量,严寒冬天不觉得冷。冬钓者,远离热闹之处,默默地凿开一个冰眼,在冰雪中支起小小帐篷,怀揣一壶老酒,钓一份闲情逸致,钓人生的快乐与情操。最震惊的莫过那些爱好冬泳的人,自发地形成组织,先在宽阔的江中凿开一个长方形冰池,力所能及地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再弄来闲置或报废的车箱,甚至搭起简易房作为据点,然后风雪无阻,天天醉心于大自然,合天、地、人于一体。
这些冬泳爱好者,有男有女,大多为中老年人,享受自然是他们追求的最大乐趣。生命短暂,时间无情,对大自然的拥抱,才使生命更有意义,才使人生活出价值。他们每天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后的第一件事,必须清理前一天冻结的冰,正好也是泳前的热身运动,然后换上泳装,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实实在在地拥抱大自然,品尝人间冷暖。
热爱冬泳的人,泳装可以不太讲究,但必须穿袜子和戴手套,不然出水时手足会被冻沾在冰面上,撕下一层皮来。东北的寒冷认真起来,绝对的铁面无私,冷酷无情。而且冬泳活动要循序渐进,从秋坚持至冬,不可过久中断,不然血肉之躯怎能适应自然的严寒?毅力和恒心才能锻炼人的意志,才能有大无畏的抗寒精神。北方的人就是这么豪迈,就是这么英勇。
这些只是北方冰雪文化的几个特写,在北方各地比较常见。若论重头戏,应数冰雕、冰灯、冰雪文化节。它们是艺术与自然的结合,是人文与天地的合一,从而体现了北方人不畏严寒,为热爱生活,热爱艺术而创造的唯美。
每年冰雪活动的序曲,首先从几十公里外的大江上唱响。原先激流奔涌的峡江地段,每到十二月份会冻结厚达一米左右的冰,成为天然采冰场。适时会聚集一帮青壮年人,利用大型现代机械设备,割开大江,采集一块块厚重的江冰。
冰雕艺术有很多学问,只有流急而沙底段的江冰,气泡最少,致密透明,最为纯净和通灵,是雕造美丽与风景的理想冰源。一块块厚冰,充满大自然的灵气,被现代化的机械装上运输载重汽车,运往公园、太阳岛等冰灯制作区,那里有艺术家们,运用艺术与灵感,创造奇迹、唤醒冰魂。
冰雕是雕塑艺术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以天然的冰为材质,运用艺术手法对“冰”进行塑造。通过选题、构思、设计、创作与完成,使天然的冰坯经过冰雕艺术家运用特殊工具和其独特的制作工艺,创作出富有情感、美感和生命的艺术作品。
冰:光洁、润滑、透明,独特的自然质感及硬脆的特性,极具美感,可展开任意想象,进行艺术创作。艺术家们,以浇水冻结之法,把一块块巨冰筑砌成形,里面预埋灯光线缆,然后再精雕细琢。因冰的特性,无论堆砌多么大的作品,完成后都不留痕迹,显得天衣无缝。但创造者必定能吃苦、有毅力,首先要耐得住严寒,其次必定掌握运用现代化先进工具,刨、削、钻、烤,吊、砌、锯、磨,没有现代工具和科学电子技术的支持,大型冰雕作品不可能顺利完成。
冰雕艺术可以说是多学科的成果集成,建筑学、民俗学、声光电子学,力学、美学,人文历史学……,无不包含,无不汇聚。现代技术和机械与古文化传统和民俗,完美相融合,具有古典美、时代美和自然美。
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中,每一项发明与发现,无不结合时代发展。薪火传承、发扬光大,为人类社会文明的进展搭建阶梯,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北方冰雪文化正是这一理论最好的诠释者。
据说,北方的冰灯,古来有之,只不过那时简陋,实用价值超过审美观。相传古时的北方人,夜间喂马,或举行露天活动时,照明灯具即就地取材,用一桶形物装满水放到室外,老天很快沿桶壁冻成冰壳,适时取回来,倒出剩余之水后,稍加修整,放进油灯或蜡烛,即是一个不错的冰灯,不怕风吹雪打,为自然天成的照明灯笼。古诗有云:“对日水晶谁取火,生花银烛自禁寒。”说的就是这种冰灯。至清朝时,因满清起源于北方,对冰灯情有独钟,乾隆皇帝更创出二十五首《冰灯联句》,再作一幅对联:“片片鲛冰,吐清辉而交璧月;行行龙烛,腾宝焰而灿珠杓”为序,大赞冰灯。
这就是冰灯的前身,如房檐冰溜子一样,给人联想创造出蜡烛的启迪和灵感。但是,如今的冰灯,融入了更多美的元素。与雕塑、园林、建筑、景物,艺术地相结合,是近代盛世年华的节庆产物。
三.
现在东北的冰灯艺术,几经发展与丰富,已形成规模,形成文化,很有地方特色和极高的审美价值。所制作的冰灯,形象上立体、动感韵味丰满,具有三维或二维的空间。大自然恩赐的冰,经过艺术提炼,升华到叹为观止的境地。
大型的有楼台亭阁,城池山峰,显得雄浑辉煌,大气磅礴;小些的有小桥碧树,动物人物,展现其玲珑剔透,晶莹如玉,婀娜多姿,又妩媚动人。
徜徉在冰灯、冰雕群中,如身在水晶的世界里,造型与通透的美,美得令人浮想,美得让人敬畏,顿觉醍醐灌顶,有魂出空灵之感,似乎身心得以净化,灵魂得以淘洗。
一件件作品,光洁明净,纤尘不染,人站它面前,似能洞穿五脏六腑,也似映射得自己原形毕露,好像一切龌龊的思想完全无法隐密,似乎深处的灵魂也暴露无遗,使人自惭形秽。
一件名为“天使”的作品。是生有翅膀的小女孩,娇小可爱,清纯率真。凝若脂玉的肌肤,光洁润滑,令人喜爱有加。游人都忍不住伸手想抚摸,但伸出的手又很快缩回来,生怕触痛了“天使”稚嫩的翅膀,也怕玷污了她清纯的圣洁。作品不大,却透着神圣灵韵,无论从何角度看都显现灵动和自然,清纯、率真,用完美无瑕来比喻,一点不为过,圣洁的青春气息,直透人心底。
观冰灯,当然最好是晚上。每当太阳散尽余晖,展区内电闸一合,瞬间千万盏灯光齐亮,有的镭射映照,有的内里散光,有的变幻闪烁,有的依次流动,万紫千红,激情如火,到处流光溢彩,处处烁烁生辉。
声、光合韵,色、彩纷呈,晶莹剔透,震魂摄魄。万千佳词凝诗句,泱泱宏符奏华章。人与自然的造化,创造出瑰丽画卷,冰与光的和谐,幻化出美景奇葩,如仙境妙地,亦真亦幻,似仙山洞府,若梦欲仙。
冰砌的大型建筑,堪称是传说中的“水晶宫”,鱼龙光转,层台壁透。台雕玉栏,前立华表,光影变幻,瑞气千条,仙音缥缈,云霞紫雾,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精雕细琢的动物和人物,点缀在大型雕塑间,有大有小,姿态各异。有的憨态可掬,有的雄壮威猛,有的清秀淑雅,有的妩媚柔秀,有神韵,有故事,有民俗,有趣味。民族文化与现代艺术结合,创出人间唯美的诗篇,唱响了大自然的赞歌。
最光怪陆离的景观,莫过冰砌大桥。远看桥如虹如月,近看雕栏塑兽,通体流光溢彩,古拙精巧,踏上去如通仙界上凌霄之感。桥的一头连着假山瀑布。假山是全冰砌成,峰峦耸立,险峻出奇,有甬洞贯穿,洞内钟乳笋柱,模仿自然,千姿百态。外挂冰瀑,在声光影的配合下,似飞流倾泻,闻有雷霆之声。
瀑布旁侧有一丛森林,树是真树,只不过是死树和枯枝,被有意识地植立成一丛,布置好各式各样的灯后,以水龙头淋水,靠自然的力量凝冻出奇景。水的流动被定格,这是近年的新创举,不规则的冰溜、冰挂,沟沟壑壑,变幻无穷,神秘莫测,艺术与园林结合,狂野与科技交融,动与静组成凝固的流动之韵,奔放与繁复透出线条之美。千变万化,层层叠叠,美轮美奂,光怪陆离。神奇与怪异同在,圆润与张扬益彰,勾魂夺魄,惊叹半自然的天成鬼斧神工。
灯光开启时,魔幻飘逸,灵动潇洒,绽现的是非人工之美。很多造型,远看、近看、左看、右看,各有不同,但总能看出形似、神似的物事,似是而非又活灵活现,钟灵毓秀又大气疏狂,给游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中国汉语词典里,“冰冷”这个词,代表的是苦寒、荒凉之意。习惯上,人们用以比喻荒寂无生气的事物。但北方的冷,冷出了奇迹,北方的寒,冻出美颜。北方的水结成冰的美丽,北方的人把美丽的冰提炼绝美,创造的美,美得勾魂夺魄,美得使人肃然起敬。
若遇燃放烟火,腾空花开瑰丽,火树银花,灿星如雨,不用抬头,各处的冰雕映射出的灿烂,尽显辉煌,整个展区姹紫嫣红,绽现冰与火的诗韵,唱响原始与自然的圣歌。这时,谁能说东北大地天太冷?谁又能说北方何为寒冬,还是百花盛开的春天?
一年一度的北方之冬,据说,政府每年都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运来千万吨的江冰,分几个展地,为太平盛世制造人间大美,为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献上文化大餐。这次次醉美的盛宴,跨过传统的中国春节,一直延续至下年三月初,到时冰消融水,只有照片和视频记录下她永恒的大美,系留在人们记忆中。
文/张学龙
冰天雪地灯迷眼,五彩城池影入心。
画卷灵晶燃夜色,风情百幻欲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