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初见】腊八不是节日(散文)
走进腊月,便走进了庄严的殿堂。
腊月的每个角落,布满着神圣眼神,一不小心,怕惊扰了神灵。
腊八,不是节日,而是一个祭祀。祭天地,祭神灵,祭祖先,祭五谷。
我从未问过腊月八的来历,只是年复一年跟着母亲的脚步走,也从没想过会接过母亲的担子,承接了腊月八的隆重仪式。只是我的腊八粥变成了八宝粥,寓意还在,味道却大庭相径。
腊月八的早晨,空中弥漫着祥和气氛。母亲一早起来顾不上其他家务,便走进寒窑般的厨房,我们叫厨窑。窑洞顶上铺着厚厚一层冰霜,毛茸茸一大片连着一大片。我想,什么时候能把厨房搬到阳面房里多好,可几十年到底没有离开那个阴渗渗的南边角落。母亲全然不顾刺骨的寒冷,用凉水洗手,淘米,点火,烧水,开始做腊八粥。她知道没有什么事比做腊八粥更重要,只有老早吃完腊八粥才能开启其他日常事务。
虽然母亲不细说腊八粥的来源和重要性,但从做腊八粥急切的动作可以看出一锅腊八粥的份量。
腊月,在农村人看来是一个很隆重的月份,而腊八则是开启重中之重的一把钥匙。一锅腊八粥,写满了厚重与敬畏。
腊八粥乃五谷杂粮的“精气神”凝聚。好比天上的星光,聚是一把火,撒开满天星,其能量、热量不可忽视。我们小时候以黄米饭为主,相比较杂粮口感好多了,尤其在饥饿年代,有一勺猪肉臊子或猪油渣子,佐以调、料食盐搅拌,就着咸菜、酸黄菜当下饭菜,那是一种旷世绝配。童年的富足感,是由一碗香喷喷的腊八粥而来。但杂粮肯定有杂粮的寓意,五谷为种子,种子能生根发芽,撒几粒,便会长出一撮来,有生命力的谷物最养脾胃。各种杂粮具备多种营养物质。《黄帝内经》讲: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五谷入五脏,可见五谷的精髓之妙。也有五谷丰登之意。一锅五谷饭,承载着人体需要的物质,又盛满了粒粒皆辛苦,一勺一羹,让我们不忘上苍恩赐的丰收和父辈的辛劳。
除了祭祀,其实腊八还有着一层意思,那就是感恩。
腊八节教会我的除了传承,还是感恩。年底守着殷实的粮食口袋和麦仓,富足感和安全感顿生,感恩一年的风调雨顺,尽管偶有冰雹干旱。感恩粮食养我长大,尽管饥一顿饱一顿。感恩母亲的日夜操劳,尽管时常会冷不防挨一顿打。感恩一年到头的平顺,尽管天有不测风云,但终究让我们历经磨难,又长大一岁。
腊月给我的喜悦远远大于一年的病灾波折,仿佛只有奔到腊月,才有了平安着陆的庆幸。而腊月八则是我掐着指头倒数过年的欣喜时节,我知道,过了腊八便是年,这个年,是一步一叩首,一步一祭拜,一碗黄米饭,被高高举过了头顶,从腊月二十三送灶神直至大年三十接灶神、贴门神、挂灯笼,每一天都在与“神”打交道。
腊月不是一个随便的月份,空气里凝聚着敬畏之心:腊月,是个蹑手蹑脚的月份,是个虔诚的岁末,老年人常常嘱咐了又嘱咐,唠叨了又唠叨: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骂人,不能偷抢,不能欠账,不能赊账,不能讨要,不能损害别人利益,不能损坏物件,借钱必须在年底归还。常言说:不欠隔年账,欠了穷一年。
所有的谨言慎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虔诚心换取岁岁平安。
腊八自古有熬粥的习俗,不论民间还是官方,或寺庙,将粥分散给饥荒灾难中人,解饥救急。富人给穷人施舍,意在积德行善。僧人给众生布施,意在渡人渡己。因为有了施舍和善意,给腊月的厚重增添了色彩,翘首以待的春天已经站在了光阴的渡口。
阴寒至极阳始生,腊月是顶着吉祥如意而来。
从先秦开始,腊八节就有祭祀祖先、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的习俗。腊八节还是释迦牟尼的成道之日,是佛教徒的节日。所以,在腊八节这天祭神、敬佛、祭祀祖先,有祈求神灵、佛祖、先人庇佑的好兆头。
我们为什么要祭祀?因为懂得感恩,便心生敬畏,只有敬畏,方可平顺。
腊月,有着极其的厚重感,一年的五谷丰登集中在一个腊字里,让我背上沉甸甸的愧疚,借一碗腊八粥,祭奠岁月,祭奠母亲,祭奠神圣又古老的传统文化。
腊月的脚步疾驰如飞,匆忙的节奏一晃眼从腊八到大年。二十天的时间,年事日程安排满满,仿佛能挤破“日月”便毫不顾忌。呵呵,形色匆匆的你我,何时能放下向外求的心思?细数光阴赋予我们的皱纹,人生何不慢慢来,慢慢体会,体会岁月静好,体会一年的不容易,体会辛苦中的收获,体会腊八粥的“腊”味。
一碗腊八粥,足以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