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初见】故乡一景(散文)
村头三棵古榕。东南角这棵腰佝树,像个慈祥又神秘的老叔公。树身长到只够个小孩高,就卧将下去,长身如马背。向南探出拱拱的老枝。阿木妈借了这树荫,扼道摆个旧竹担子,上面扣个圆圆的竹筛。青油甘、乌橄榄、酸杨桃、风吹饼、猫鼠屎、米通、米炮、叽咔酥,一应都有。
向庙影公这面的,开杈多,叶又茂,树下如堂。一个打石门斗的叔公,带几个儿子,赤脚抓住白身的石胚。墨斗弹线,盘古氏一样挥臂拍石。石花子箭射翻飞,白天虽不闪眼,但散出的年节鞭炮一样的味,真让人欢喜。
这老叔公树的心窝窝,贴地长个弯弯的树窝。前面挂好几层红布帘,门前供了香火。少时,不意听人讲今天要拜神了,奶奶和妈妈就临急在已经煮好的粥里把出三碗圆圆尖尖的米饭,来这里拜。小孩子对这额外的高兴就是,可以在大人将这三小碗饭回归到米汤里之前,张嘴吃了饭尖尖的加了红糖的顶。
可是,在外过身的人,走了不能入乡,也搭个草寮,摆在这里。猴筋他细弟,在西塘里落水洗浴,听说被水龟子抓过,用牛背着救过几次,不甚见效,只活多半年就没了,也停在这里。好些可怜。
树身向南,对着八角大井和大灰埕这面,则另有大观,浮世绘一样。一时,有人用双扛单车运竹器,后座不知用什么方法,伸出去米外长,左右也宽,可以挂好几层竹篮,前面借了车把作架子,也顶了物件。远远地,沿着小溪,转过桥影头,这巨大的竹车子一直向大树脚骑来,到眼前了,却反看不见人,直向西,下个长而弯、并不高的坡,过了东斋大井,向市亭去。
一时,有运沙的拖拉机从粮食局后墙根开过来,一大群半大的、在树脚下做各种玩艺的孩子,就赤脚飞奔过去,跃身搭上车斗的后挡板,将一双小脚尽量收起,享受一小段奇异的坐车的感觉。梗姑那时年轻,有个做过潮剧花旦的圆圆脸,总笑嘴笑鼻地对我妈说:“一个村就我们两家的孩子不搭拖拉机。看着过危险。”
没有搭拖拉机的我心里眼里另有所观。
夕阳寄西。一个大树脚,尽我所望,高低三层的大晒场,以降的八角井围,连同井里的虾,好像都是我的。极目,大泊山远,如黛。红云映着沿溪的弯弯道路,归牛从容地走在赤脚担担或是扛犁人的后面。利索的人家,也早早地吃过晚,光脚拖了一家的男孩子踏着青青的溪水,过池堤,落东塘洗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