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张婆婆在村子里逢人就说：“女儿在省城买了大房子，过些日子我要去省城了。”
　　 女儿和女婿在省城省打拼七八年，贷款买了个二手楼。装修时张婆婆提了个要求：小卧室给我安一个带灯绳的开关，家具要老式实木的。
　　 种完地的时候，房子装修接近尾声又放了一个月的风，女婿和女儿商量把老妈接来。张婆婆接到女儿的电话乐颠颠地往火车站跑，接站时女儿和女婿带张婆婆坐地铁回的家。
　　 “妈，冰箱里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和您女婿想趁疫情向好，出去玩几天，留您一个人在家。”女儿撒娇般搂着妈妈的脖子。
　　 张婆婆听后笑了：“那这大房子可就是我的了。”
　　 当天下午，女儿和女婿便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
　　 晚上，张婆婆吃罢了饭，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挨个房间看。张婆婆看看这摸摸那，瞧哪都新鲜，她头次见到这么考究的房子。当她看到玻璃外的防盗窗时，又觉得自己活在笼子里。
　　 次日一早，张婆婆在社区秧歌队报名领了服装。聊天中一位在小区里住了多年的大姐告诉她，女儿家的房子里死过人，这让张婆婆红扑扑的脸上参杂了其它颜色。玩了一整天，张婆婆真累了，夜深了她草草吃了口饭，熟练地拉灭灯睡了。
　　 午夜时分一件怪事发生了，卧室的灯突然自己亮了，灯光刺了张婆婆的眼。张婆婆揉揉昏花的眼：“我忘了关灯了吗，不能呀。”她扯过灯绳熄了灯，翻个身接着睡。昏暗的房间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来，灯如约好般又悄悄亮起来，这情景让张婆婆有点懵。
　　 “您说瘆得慌不，这盏灯半夜三更自己会亮。”张婆婆指着那灯和物业经理介绍情况。
　　 张婆婆额头溢出汗珠：“明明我熄了两次灯，它又亮了两次，难不成是鬼拉灯吗？”
　　 “阿姨，您先别着急，我帮您查一下。”
　　 物业经理换好拖鞋，掏出电笔检查漏保、线路和开关，他忙乎半天，才发现“闹事”电灯的开关火线和零线位置接反了。
　　 “阿姨，我帮您修好了，今晚这灯不会“闹”了。张婆婆试验了一下，她把物业经理送出了门。
　　 午夜，张婆婆没有睡觉，熄了灯她借着月光把灯绳放在枕头底下。没一会儿，那盏熄灭的灯又亮了。张婆婆这次真怕了，她相信这屋真有鬼。张婆婆脖子后冒着凉气，她想是不是死去的老伴在折磨她。
　　 早饭后，张婆婆去佛店请了一尊观音菩萨，买来蜡烛和香炉贡品摆放在茶几上。
　　 晚饭后，张婆婆在菩萨面前虔诚忏悔，祈祷那鬼别再光顾她的房间。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她熄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张婆婆想今夜那鬼该不会来了吧。窗外雷声很响，闪电的光里那盏灯又亮了，钢筋混凝土的笼子里张婆婆头皮发麻，她觉得脖子后有人吹凉气。
　　 一周后的晚上，女儿和女婿旅游回来了。夫妻俩一进屋便看见老妈在虔诚礼佛，房间里点着红色蜡烛。她们以为自己看错了，以前老妈是不信佛的。许是张婆婆佛事做得太认真，女儿和女婿进了屋她都没察觉。
　　 “妈，您怎么啦，咋不开灯啊？”女婿走向电闸箱合上闸，屋子顿时里有了温暖的光。
　　 “孩子们，这灯开不得。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夜里熄灭的灯自己会亮，头几天只在半夜亮。我找物业经理维修后，那灯白天有时也自己亮，把我老婆子吓坏了。听邻居说那屋里死过人，我怕是你们死去的爹跟来了，他打小怕黑。”张婆婆一只手指着那鬼拉过的灯，眼睛看着女儿和女婿。
　　 女婿一笑：“妈，您别害怕，我去看看。”
　　 女婿找出当电工时的工具，开始检查线路和开关，他坚信线路没问题，因为装修时电工活是他自己干的。他更不信世间会有鬼，卖房子的人也没说过这屋里死过人。
　　 当女婿查到拉线开关时他愣住了，他发现开关触片的螺丝松得要掉了，螺丝的松动造成接触不严，时间一长触片氧化形成电流短路，灯便自己亮了。他拿起螺丝刀拧紧螺丝，盖上开关盖。
　　 女婿回头对张婆婆说：“妈，亮灯的鬼被我捉住了。”他从梯子上下来，点亮屋顶的灯，熄灭了蜡烛。
　　 女儿见妈妈瘦了一圈：“妈，您咋瘦了？”
　　 “闺女，自从鬼来拉灯我就把电闸拉了，电饭锅也不能用了。我很少做饭，每顿饭糊弄着吃。”女儿抱紧妈妈，眼里噙着亮晶晶的液体。
　　 这晚，张婆婆关上门依旧点起蜡烛，她拉灭了电灯，眼睛瞪得很大坐着没有困意。张婆婆盯着那盏灯，烛光一直亮着，她双手合十慢慢地进入梦乡。
　　 秋收的时候村里有人问她：“婆婆，您在女儿家住得习惯吗？”
　　 “我闺女在省城买的房子可大了，女婿特意给我装修了一个房间，灯老亮着。”说这话时，张婆婆觉得脖子后面有人吹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