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窗】小友 ——小友
新交的忘年小友姓崔名慧,性子直爽,说话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从不会拐弯抹角,有次我揶揄她说,崔,名字不错啊,有气势,崔慧,摧毁,摧枯拉朽!她立马咧开嘴大笑,明丽的脸上一双弯弯眼,两颗小虎牙很是好看。
也就前几天吧,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大家平时里都司空见惯的一件小事。那天我跟小友去了趟建材市场看家具。车行至红绿灯路口,远远听得一片嘈杂声。就瞧见靠马路牙子那里停了一溜车,原来是交警在例行检查。
马路上的交警分了两三堆,有几个拿着酒精测试仪跟车主在那理论,有几个就在纸上写着什么,再看这些司机乐子可就大了,有蔫头耷脑唉声叹气的;有不服气争辩的;还有打着酒嗝下盘不稳走路打摆子的。还就什么人都有,都喝成这样了还敢开车,这不是马路杀手是什么?该!该罚!必须罚!
“同志你好,例行公务,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车证!”正欣赏着人间百态,车对门有声音响起。小友缓缓地摇下车玻璃摇,窗外旋即扑进来一股寒风,冻得我一个哆嗦。
“美女请下车,你违规了!”“啪!”一个标准的职业敬礼,客气又不失礼貌,车跟前站了两三个交警,制服白手套不怒而威。
“啊?”“啊!”我和小友对视一眼,同时啊出了声,心里已然明了,我这个副驾驶没系安全带,可不是违规了吗!
小友的驾驶证、行车证全部被没收。唉,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十年驾龄的老司机竟然能忘了安全带。
违规罚款天经地义,这没的说,不罚怎么长记性,规矩定了就得遵守,不守规矩那天下岂不大乱,况且有些隐患就是因为一时的粗心大意才酿成的大祸。罚,该罚!
这里有处细节不该被忽略,当车玻璃摇下例行检查的一瞬间,那个敬礼很标准的交警看我穿得单薄还不忘多叮嘱一句,多穿点衣服,天冷,别感冒了!当时心里默默为这个交警人性化的执法点赞,当真是,人民好交警,执法为人民!
紧随了两名交警来到了一处建在缓坡上的岗亭前。那里早已挤了一堆面露焦色正相互探寻消息的人,当然探寻的内容不外乎是问对方违的什么规,罚款多少钱,然后哈声点头,各一副心明肚知的样子,继续踮脚探头朝着窗里张望,希冀下一秒就能轮到自己领罚单走人。
像处理罚单这种事,依据我以往的经验,听别人说就好,并不需要乱掺合,更不要大张旗鼓四处去打问。
约摸几分钟下来耳朵已听了个七七八八,最后竟然发现,这些被罚的几乎都是跟我一样的没系安全带。看来新交规真正落实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违规了,愿打认罚,那就等着吧,望望攒簇着的人头,估计这一时半会也是轮不到我们,心下遂万分的懊悔,真是一时大意累人累己啊。
不知真是我穿少了,还是这样的等待本就消磨人,站了一段时间后感觉身子发木脸发僵,抬头看看天,阴恻恻灰扑扑的一片。
虽则小友一直催促我去车里等,让她来处理,我又怎好意思,一方面这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罚不罚钱放一边,这还耽误着人家上班呢,二方面一道出来的,你出了错人家都还没说什么替你盯着呢,你自己先自开溜像什么话,冷,冷也忍着吧。
一群不算漂亮的队形就这样一点点往前移呀移,人群里不时有擤鼻涕声,呵气暖手的声响传过来。
办公的岗亭是那种差不多两米多高的建筑,它的前面是沙土砌就的台阶,你得站在台阶上才勾得着看窗口里边的人。
就这样我和小友隔着两三人的距离随着人流往前挪着步,经过一番左涌右挤的人身‘博弈’,终于我和小友都挤上了那个离‘成功’近在咫尺的台阶,只是我身处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半个身子好似悬空,差几次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挤下台阶。
心里存了事自然分外焦急,我眼不错盯着窗口里那位办事交警的手,怎么都感觉那手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缓慢停顿的让人难以忍受。
数九天的风是无人性的,刮过耳朵脸颊针刺般的疼,那些冰冰凉凉的风薄刃一样觅着衣角,裤缝满满当当灌你一身。
瞄一眼小友站的位置,这会那里好似有了些松动,但见她双手插袖,羽绒帽罩头,憨憨地虾着腰蜷缩作鸵鸟状。正忍不住想笑,她一扭头见我寒战不禁的,赶紧冲我摆摆手催我回车里去。
终于的,我眼底一亮,小友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第一位,而同时我眼角的余光也已瞥见那个办事交警手上车本小友不太清晰照片的轮廓,见他手一扬,嘴唇一张✘✘那两个字就快破唇而出。
“在!”我那太过机灵的小友在字刚出口,尾音都还没来得及落地,旁侧里突然就伸过去一双手,一双比小姑娘还要玉白刺目的手,随即一个车本塞了进去。
于是那个办事警察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势把小友的车本撂到了桌面上,拿过递过的车本,刷刷刷在罚单上写了起来。
什么情况?小友及我脸上有了一秒疑惑的停顿后,我看到一个面容白皙的交警向着窗外一个时髦女子点了点下巴,随即抽身退出了岗亭。
熟人!大家及我在内都默然不宣了。
这下我那小友直接就急眼了,羽绒帽子往下一撸一张娇俏的脸涨的通红,冲着里边就喊,“哎!哎!做什么啊,到我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正开罚单的是个有些年岁的,沉稳中也是显出些犹疑来,顿了顿手,垂着的一双眼皮抬了抬,但写字的动作始终没停。
”哎呀,你这人,我这可排着队呢,我说到我了,到我了你怎么给别人先办啊?”见大声知会对方没起作用,我那小友噘着的嘴越发不高兴了!“都没见过开个罚单还带加塞的!”后一句的嘟囔声有些弱。
岗亭里的笔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脸色却难看的要拧下水来,一种山雨欲来的势头,却终是忍了忍没说话,看得出这是个涵养极好的人。
”嗨,前边的,吵吵什么,不办了让开,都赶时间上班呢!”那会正是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人群中适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喝责声。
“到我了凭什么不办,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小友头不回地一语双关回怼了回去。
“妹子,别急,这就先给你办啊!”这时那个白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岗亭里了,见小姑娘连珠炮一样不依不饶就赶紧手搭窗沿探出身,脸上赔着些许的小心,讪讪地说。明显一副惹了祸想息事宁人的窘态。
我现在都在想我那小友当时气急的模样,像一只鼓太足气的气球?还是像一个一戳立马就会炸毛的小动物,反正就是逮谁都来气。
“哎,你这人很搞笑哎,什么叫我先,本来就到我了,让你说的好像我还搭你个人情!”小友眉眼一立,态度极其的不爽,就见她冲着那位白皙大大的一记白眼剜过去,心道,你做什么好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也难怪,冒着迟到的风险极冷的天等了一个多钟头,轮到了临了还被人横插一杠子,给谁气能顺。
“吓!就把你厉害的?”凭空里一个粗壮的声音,什么时候窄小的岗亭里多了一个毛楞小伙,“嘴巴这样刁钻做什么,不就交个罚款吗,谁先谁后还差这几分钟?”
熟人三分向,毛楞小伙这是见不惯出来抱打不平了,“嘴巴这样厉害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半个身子跻在白皙刚闪进去的窗沿上阴阳怪气又道。
我心里暗叫不好,小伙你这是要拱火的节奏啊!赶紧扒拉开众人挨在小友跟前。
听了这样不入耳的话,我那小友果然彻底炸毛了,只见她恨恨地跺着两只脚,一手叉腰:“你这人说话是不有问题,什么叫差几分钟,到我了就该给我办,先给别人办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一手指指毛愣小伙的鼻尖,“是不神经病啊你,哪个男人要我不要是我妈该关心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这下好了噼里啪啦这顿数落,本是想帮衬一下同事的小伙被怼的再没敢吱声。
天寒风大,窗前一堆人面面相觑,窗里三人渐露愠色。
“你这妹子,还真是不容人了,站半天了你难道没看到我们办案就是随机的?怎么就加塞了!”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那个有些年岁人的声音,“还有,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办公好吗?大家已经被你耽误半天了!”声音洪亮神态沉稳到不卑不亢。
说的是大道理,陈述的是事实,没以势压人,但是小丫头你要知道姜是老的辣。
牙尖嘴利的小友被这老者通体的气场给唬住了,一时语塞气结,瞪了一双大眼接不上话。
“咋,你瞪我做什么,你是办还是不办,大家可还排着队了!”老者声若洪钟,神态依旧沉稳。小小年纪的姑娘啊,你口齿伶俐气焰嚣张得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搁谁能看得惯呢!“你真要是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那你就报XXX好了!”
人堆里登时有人不安分地鼓噪起来,“嗨,前边的利落些,别耽误别人上班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吵起来没完了,女人还真是麻烦呢!”
人群不断有人附和,人群里有人开始出言不逊,人群里骚动四起。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说众口能铄金的话,众口就能杀人。我那小友眼睛红红的,挺直的背脊倔强的站在那里任我如何拉都不动一寸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