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亭】山湾里的老水井(散文)
在我们山村里,有两大特色。一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有的大山顶上还有泉水倾泻。二是村子有多老,水井就有多老。从大山里流出的泉水,通过地上地下的各种渠道汇集到村子里的水井里,人们就有了很洁净的泉水饮用。泉水冰凉冰凉的,远远胜过那些雪糕和冰棒。
村舍院落依山傍水,散落在道道山梁之间,掩映在绿树从中。人们享受着山里的清新空气,也享用着山里的清泉!
我家住的山湾叫小龙湾,十几家人集聚在一个吊脚楼组成的院落。山湾里有一口老水井,二米多深,井水清澈凉爽。水井四周用青石条镶嵌着,水井不大,不过两三平方米面积,
但是这水井却有悠久的历史,人们都叫它为“老水井”。据我爷爷说:“这口井是明代洪武年间,人们为了抗旱开挖的,距今已经有七百多年历史了。”据院子里的老人们回忆说:“这口老水井里的水从来就没有干过,几百年一直都满足的供着院子里的十多家人用。”人们都喜欢老水井,爱护老水井。新中国成立后,村子里开展互助组,搞农业合作化,农户逐渐增多,人们怕老水井里的水不够用,就组织起来在离开老水井的五百米处新挖了一口大水井。大水井有近二十平方米,是老水井的十倍,储藏的水自然更多,供得上村组里的人畜饮用。大水井如今也有七十多年历史了,也变成了老水井。两口井都用石条镶嵌着,上面都是古树笼罩,砌的石条也因为历经岁月沧桑而变成了墨绿色,井壁上的苍台老化成了灰绒。岁月倥偬,水井真的老了。然而,那井里的泉水依旧澄清甘甜,盈盈满满,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的山里人。
鉴于以上情由,我们这山湾里的人,都从不艳羡集镇上那些用自来水的居民。一拧水龙头,水就“哗哗”地流出来,方便倒是方便,只是方便得使人太清闲,滋长懒汉脾气。按月缴纳水费不说,一旦遇到停水,那些没了自来水的人家就急得团团转,只好走出家门,到乡村里寻找可以引用的水。那情景也真的叫人可怜。倒是我们这个山湾的人,迷恋那个用肩挑手提的劳动过程,用自己亲手劳动换回来的劳动果实,懂得珍惜,用的最自在舒坦,更重要的是不会担心有停水的麻烦事发生。
每天清晨到老水井担回一缸清泉水,是山湾人不成文的规矩。天刚放明,挑水的男女就说说笑笑地来到井边,把腰一弯,水桶投进老井,“咕咚咕咚”地打满两桶清水,脚步闪闪悠悠地走在弯曲的小路上。有时人集中在一起挑水,前前后后的一长串,那情景简直就像少林寺和尚在练功,看人家挑水,或者是自己加入挑水的行列,都是极其有趣的事儿!
晚饭后,水井和井台就成了女人们的领地。有那么多红红绿绿的衣服要洗,有那么多圆圆扁扁的瓜果要冲,有那么多长长短短的话要倾诉。山里的女人嘛,就是手里忙活嘴里也闲不住,总要寻个机会来交流交流,总要找个时间和地点来理论理论。井台就是绝好的地方,一边冲洗,一边诉说。夕阳下上,女人们说完了话,事情也做完了,也就哼哼唱唱地各自回家,井台又沉静在对喧嚣的回忆中。
夜幕四合,夜色皎洁的晚上,那井台有成了孩子们的世界。那时还没有电视,七八岁八九岁的孩子,根本不怕大人编织地那些吓人的话语,不约而同的来到井边。在井边赏一会月亮,做一回游戏,唱几个歌儿,玩得最开心的就是趴在井台上。把黝黑的脑袋伸进井里探视井水,察看井底是否有青蛙,是否有大人们说的怪物。他们只隐约看到清澈的井水。突然有一两滴叶露滑落到井里,溅起浪花发出回响,引得孩子们嘻嘻地一阵好笑。孩子们也对着井口大声叫喊,“哇哇”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个个很是开心惬意。月亮钻进井水里,光洁如玉盘,孩子们笑起来,有的还想学猴子捞月。有调皮的孩子扔进一个小石子,井里就是一阵涟漪,月光成了金闪闪的碎片……
又过了几年,村里的几家农户学着自己来安装自来水,把互助组时开挖的那口井用水泥钢筋密封起来,投进抽水机挥着水泵,用胶管子把水引进家门。那一口大水井就变相的成了私人财产,剩下的农户都只有到老水井挑水了。后来发现那口井里的水被四周农田你的农药水污染了,根本不能使用。没有办法,用自来水的那几家农户还是只得到老水井里去挑水。
人们吸取教训,村主任主持会议,制定出“安全使用老水井井水的公约”,其中一条就是:在老水井一百米的四周范围内禁止喷洒农药!老水井的水质得到有效地保护。
人们爱护老水井,老水井也就给人快乐和幸福。春天井水第一个品尝柳芽和杨花的甜味,给人们传来春姑娘的消息;夏日井台是山湾人纳凉避暑的绝好去处,凉悠悠的水气消尽人身上的闷热,躺在草坪上的汉子一边吧嗒叶子烟,一边欣赏蝉儿的歌唱;秋天老水井与人们一起共享丰收的喜悦,井水洗掉人们的繁忙,给那清水般的脸上贴上微笑;冬天虽然地面寒风凛冽,井台上有一层薄冰,但是井水却冒出股股热气,给前来担水的男男女女送出新年的自信……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任凭斗转星移,山湾里的水井总是不老,那水井总是永久的澄清,永久的向人们敞开胸怀,毫无索取地让人们取用,为一代代的山里人奉献出它的纯洁与真情!
(2022年5月23日于静心草堂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