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品味纸质书(随笔)
朋友刚退了社区图书室的借书证,劝我也退了算了。图书室早就落满尘埃,名存实亡,鲜少有人来借书不说,自从疫情管控,便堂而皇之地关门歇业了。我多年不在家长住,甚至忘了还有个借书证。去退时,图书室大门紧锁,里面黑洞洞的。在另一间空落落的阅览室里找到工作人员,问她:现在还能借书吗?她摇头,暂时不能借!她把借书证上泛旧的照片剪下来还给我:做个纪念吧,那时候多年轻!她的话让人忍不住低徊,怅惘。不仅仅是为了永远逝去的青春,前疫情时期可贵的健康自由的空气,还为了那个借书、买书成痴的捧读年代。
电子书,手机阅读的出现像所有电子产品的出现一样突兀和迅速,阅读软件像雨后春笋,转眼间纸质书就全面地遭到了冷落。我们这几年因工作所需,总是要不断地远行。首次出走前,特地遴选了几本经得起反复读的书,很珍惜地随身携带,后来再整理行囊时,沉重又占地方的书便被淘汰,不在考虑之内。说走就走的动荡的生活使我们不得不选择了越来越方便的手机阅读,习惯成自然,对电子阅读从陌生,新奇,抗拒到乐于接受,转变得毫无痕迹。虽然用手机看书不如看真实的书有质感,并且盯着屏幕时间长了眼睛受不了,各种平台层出不穷推出的信息也使人很难把持,轻易就陷入碎片阅读的泥淖。但瑕不掩瑜,诸多弊病仍难以抵御手机带来的方便,确实太方便了,自从惊喜地在网上找到很多心仪的书,似乎只要搜索,输入作者名或书名,无一不能得到满足,便仿佛被俘获了芳心,立刻移情别恋,把纸书视为累赘,抛之脑后。除了必备的工具书,实际上也不可能带着砖头一样的书四处游走。
朋友很羡慕我家藏了几柜子的书,她目前由于身体不好,决心戒掉对手机的依赖,重新回归传统阅读,我这才敝帚自珍起来,也对曾顾惜守护的一架架书刮目相看了。她选了几本经典老书拿走,梁实秋的《雅舍谈吃》,汪曾祺的《人间有味》等,她眼力不错,文人写饮食,就这二位写得有韵致,平淡中见风趣,平静中见机锋,读来唇齿留香,悠悠不尽。为了支持她难得的戒手机行动,我满口答应:只要有你喜欢看的,仅管随时来拿!她也不客气,不久,便又列出书单,问我有没有?这次,我顿时没了底气,原来,是她那中考刚结束的宝贝女儿要看的,书名很新鲜,很时尚,多年未买过书,自然是没有的。抱歉之余,恍然意识到我的书多半也和人一样,老了,连杂志也至少是五年之前的了!前程仍不定,将来栖身何处还是未知数,书这样的身外之物,是不能增加了!想起张爱玲对书的态度,宁肯借也不买,清坚绝决,是明智的。
时隔一年回来,房子因少人气越发荒凉了,只有满架书显得温暖。看着书脊上亲切熟悉的文字,久违的静坐读书的感觉仿如昨日重现。
丈夫是分外惜物的人,对纸书比我有更深切的感情,视为不可多得的财富,他说电子阅读不实在,是虚无缥缈的。确实,手机没电的时候,网络不通的时候,就没辙了。但物质总是有限的,书不可能无穷无尽地买下去。网上有免费的公版书可读,何乐而不为呢?
既使尽量不再买书,我们这些挤满了书架的书也够余生读了,有一些还没拆封。在一切都收拾停当,杂事全无,完全休闲的时候,倚在沙发上捧读一本书,看一行行印在纸上的温和的文字,是幸福的。丈夫忽然对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感了兴趣,郑重其事拿到他的房间去看:别打扰我啊!
读纸质书是阅读模式的回归,在环境许可的情况下,无疑是奢侈的享受,那种来来回回翻,左顾右盼的从容,那种纸的触感,印刷体汉字的美感,那种闲逸安静,是手机阅读的喧闹体验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