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不死鸟(又名《青春的葬礼》) ——根据徐伟成先生小说《校花》改编
阿伟:“男的孙有炳都跟我聊了,张东旗要饭呢,王大力在五建,魏生京当了村长。”
霍国强:“张东旗是个异端分子,他有不安定因素,是我们监管对象,那年学潮有他的录像,他经常跟上访的搅在一起,每年两会我们都收容他。有一次碰见这小子,他还给了我一个小册子。哦,好像放在这个抽屉里。”他手指着桌子。
雪莲嘟嘟囔囔地帮助翻弄起抽屉,她找了半天找出一本薄薄的书,看了一眼霍国强,然后递给阿伟。阿伟本无心看书,无奈霍国强和雪莲开始打情骂俏,他把小册子打开,原来是张东旗写的一些烂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首臭丫挺在外面流浪的诗(字幕):
天上的星星
亮不过一盏油灯
硕大的夜
盖不住一声蛙鸣
坐在你的回忆里
望着你最初的容颜……
阿伟惨淡一笑,把小册子合上,抬起头问霍国强:“这小子在北京站跟我海聊过一次,好像没提过他会写诗。”
霍国强:“跟这小子接触你要注意,你底调,别让他把你刮进去。”
阿伟:“他都混成这样了还写什么诗呀?”
霍国强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写诗的都是疯子,这是我们局一个哥们说的,他也写诗,写的是古体诗。他看了张东旗一首诗,说这小子有点诗才。”
阿伟:“这小子说的有点哲理。”
霍国强:“神经病人说的话都是有一套理论的,应该说他们的话最接近真实,因为他们的话都直接反应在本质上。但人类社会是需要伪装的,我们日新月异的奇装异服伦理道德就是最大的伪善。”
阿伟:“这么深刻的理论从哪里背的?”
霍国强:“审案子审的,正常人那儿审出实话来,难!神经病人那审出假话,更难!”
阿伟:“唉,如果他没有感情上的挫折,这小子兴许能当个营长了。”
霍国强:“这就得怪他妈,他妈发现他和罗娟英谈恋爱以后,为了拆散他俩才让他当的兵,要不他也能考上大学。算了,别聊他了,这就是命。四班的大包前几年被车撞死了,还不知道大姑娘什么滋味儿,跟谁讲理去?跟你好过那个二尾子英兰不知中了什么邪,好不影儿的就卧轨自杀了。”他看阿伟低下头说,“算了,今天咱们找几个同学一块聚聚。”
阿伟:“时间还早。”
霍国强叫雪莲把旧茶倒掉,重新沏壶茶来,雪莲从窗台上拿起一盒茶叶说:“就沏这个啦。”
“嘟嘟”,霍国强的对讲机响了,他说:“你先喝着,我出去一趟。”说完他出了门,上了三轮挎子,
他的大屁股把车座子包得严严实实,随着一组噼里啪啦的巨响,三轮挎子像一条被惊吓的驴狂奔而去。
阿伟回到屋里看了雪莲一眼,无聊地点上一支烟。雪莲把沏好的水给他倒了一杯,说了一句“请慢用”,便坐在椅子上翻弄起一本美容书。阿伟吹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一人喝起闷茶。
99、晚上。香蕉发廊
开瓶声、倒酒声、杂乱的撞击声把阿伟从梦中吵醒。他睁开浮肿的双眼,看着洗头池前雪莲脸部挪位地疯笑,心里一激灵从沙发床上坐起来。
雪莲给他倒了杯水过来。墙上挂着的表已经快八点了阿伟起身一边穿鞋一边说:“我该走了。”
雪莲收起笑容,坐在沙发床的一角,抱着腿歪过头说:“伟哥,你知道我刚才笑什么?”
阿伟摇头侧身。
雪莲:“外头雨大,我在屋里尿了泡尿。你听到尿声说,‘操!还倒是吧,喝起没完了。谁怕谁呀,
有种对嘴喝。’我听了你的话,笑坏了。一个大屁没憋住放了出来,你说,‘操,又起一瓶,真对嘴喝呀!’伟哥,你也太能梦了,你天下第一梦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
听着她音乐般的笑声,阿伟也笑了起来。雪莲慢慢收起笑容,深情地看着他。阿伟瞅着她含情的眼
神真有点招架不住。
阿伟:“我喝了多少?”
雪莲:“不知道,你们总共喝了两箱啤酒,三瓶白的。”
阿伟扭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雨说:“我们究竟是谁?”
雪莲:“你不会喝得断了片吧?”
阿伟:“我真不知道,我知道霍国强买了不少下酒菜回来。”
雪莲:“什么买的,都是到小商贩那拿的。”
阿伟:“昨天有孙有炳对吧?”
雪莲::“你知道了还问我。”
阿伟:“我是猜的,我真想不起来有几个人了。”
雪莲:“有魏哥、孙哥,后来又来了一个开小公共的杨姐。”
阿伟:“噢,想起来了,对对,有罗娟英。”
雪莲:“伟哥,我看她不像好人。”
阿伟板起脸说:“她怎么了?”
雪莲:“她老让霍国强为她喝酒。这是什么意思?”
阿伟:“她喝了多少?”
雪莲:“不知道,反正喝得走不了了,是霍哥送的她。霍哥说送完她回来再送你,可后来他就没回来,真讨厌。”
阿伟知道她讨厌的是谁,说了声:“再见。”
雪莲小心翼翼端着水杯说:“你走啊,昨天孙哥没回家,去西瓜摊睡了。”
阿伟:“那也该走了,你孙哥一下雨就忙了。”站在门前向外望了望,天阴得很沉,回头跟雪莲摆了一下手便冲出门去。
100、西瓜棚。大雨
滂沱大雨中,阿伟躲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冲进瓜棚,孙有炳浑身是水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望着我。
阿伟:“你怎么了?”
孙有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操,我睡得正香,塑料布掉了下来,满满一兜子水全浇在我身上了。”
阿伟:“这个破毡布,我从铅印车间借出来的时候,王师傅就说:‘这个破毡布比你岁数都大,用完别送回来了。’前几天我也赶上过下雨,我看水存多了就放一放,水多了你不放,不浇你浇谁?”说着坐在马扎上。
孙有炳抖了两下膀子,打了四个喷嚏,扩了五六下胸肌,低下头很慢地说:“咱们还干吗?”
阿伟:“干不干这些西瓜怎办?”
孙有炳:“甩吧,怎么来怎么去,别赔钱就行了。”
阿伟:“昨天喝多少?”
孙有炳:“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喝不少,而且还老劝罗娟英。”
阿伟:“她也喝多了?”
孙有炳:“她不但多了,走道都走不利索了,是霍国强给她弄上车的。”
阿伟:“我操!那么玩命喝有意思吗?”
孙有炳:“你不也灌人家了吗?”他看阿伟不说话又说,“她可能遇到烦心事了。”
阿伟:“她再有烦心事别人还活?”
孙有炳:“你跟她的烦不一样,你烦是吃不上穿不上,她烦是怎么玩得更刺激,怎么出更大的名。”
阿伟:“他把罗娟英送哪去了?”
孙有炳:“可能送到她妈家了吧。”
阿伟:“这孙子送到她妈那儿还不被骂死?”
孙有炳::“那他能给送回城里?”
阿伟:“他认识她城里的家吗?”
孙有炳摇头:“未必认识。”
阿伟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孙有炳自言自语道:“她妈家像你所说肯定是不能送,那他送哪去了……这小子,唉。”
101、阿伟家。午间
一个女干部模样的人来到阿伟家,同行的还有两位男士。
女干部模样的人问阿伟父亲:“徐师傅,您好,我们是劳动局的,我叫王芳,这是我俩同事小刘小顾,是您给市委写了一封信吧?”
徐师傅;“是,可我没有反对政府的意思,我只是……”他说着,一手虚扶着床头。
王芳:“徐师傅别激动,坐下慢慢说。我们通县劳动局这次派我来您家就是解决您孩子工作问题的。”
徐师傅:“哦,原来是这样啊。”他坐在床头,侧着身说,“都请坐,都请坐,伟成,给几位领导倒茶。”
王芳:“您别忙,您别忙,咱们先把正事办了。”女干部欠了一下身说,“徐师傅呀,您写的这封信,我看了,正中社会要害,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就要扼杀在摇篮中……”
徐师傅不好意思地听着,并不时地点头。
王芳:“这么着,您在向阳厂工作,孩子又是家属子弟,我先跟厂子领导说说。”
徐师傅:“哎呀!”他拉着长音儿搓着手,“孩子现在正托人往塑料二厂办呢。”
王芳:“您托的什么人?”
徐师傅:“派出所领导。”
王芳:“办得怎么样了?”
徐师傅:“没信儿呢。”说着摊开两手。
女干部看了阿伟一眼说:“您放心吧,进塑料二厂包在我身上了,您听说过塑料二厂的王强吗?那是我二哥,托他比找厂长还好使,告诉您,派出所找厂子也是先找我二哥。”
大家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王芳起身告辞。父子俩把三位劳动局的干部送走以后,徐师傅在屋里转了三圈半才坐下来,他说:“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去咱们厂了吧。我们已经退休了,现在执政的都是文革时期的造反派,你进向阳厂能有好果子吃吗?”
102、阿伟家
徐师傅:“现在挣钱了,花钱有个计划,别乱花,过两个月有闲钱了交家里点伙食费,交多少自己掂量。”
阿伟:“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是朋友帮衬,不上班大家什么也不说,上了班就要还人情,哪有钱交家里。”
徐师傅:“我说是过几个月。”说着走出房间。
阿伟妈:“下面老老实实干好工作,不要再打打杀杀,胡思乱想了。”
阿伟:“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
阿伟姐:“二弟是不是得了妄想症?我有一个同学在精神病院电击室工作,不行托我同学给看看。”
阿伟妈:“你是不是想毁了他呀。”
阿伟听了他妈的话也来了劲儿,上去就给姐胯骨轴子一脚,踢得她嗷嗷直叫,并说:“看你是女的我不爱打你,你说谁有神经病呢?瞅你嫁的俩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还把你给甩了,谁像你嫁出去三天两头回家住。”
阿伟妈:“我的孩儿啊,你们俩把我的心都悔了,一个太实心,一个太走心。”
娘儿仨开始抱头痛哭。妈妈,“我的小麦芽呀,你非死在她手里,她的心比牛还大,难道你不清楚吗?她就是再跟100个男人也轮不到你,你真不随你爸呀,这要是你爸早把她攮成鞋底子了。”
不知什么时候徐师傅走进屋,问:“小娟子今天请客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
阿伟:“你听谁说的?”
徐师傅:“你妈没告诉你?”
阿伟妈:“你真多嘴,告诉他这些干吗?”
阿伟:“在哪个饭店,几点?”
徐师傅:“红萝卜酒店,晚上六点半。”
阿伟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表,心里落了定。从大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怎么试怎么不合适。
阿伟妈:“别瞎捯饬了,不是衣服的毛病,是你人的过错。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娟儿这孩子跟过俩男人了,给人什么都没留下,那小细腰,小屁股蛋子就是个摆设,你看看人家周红那腰板,那屁股蛋,要不让你六婶给说说?”
阿伟:“罗娟英请我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没跟我说就算了,还侮辱我。周红是个什么东西,大屁股跟磨盘似的,她前夫也就八十来斤,小爷们给她轻轻一点就生出俩崽子,听说离婚时还打掉一窝。你也太小瞧我了。”
103、晚间。红萝卜酒店
阿伟和孙有炳霍国强魏生京前后到了红萝卜酒店,这家酒店是平房三进院,服务员把最后一排房子叫三层,罗娟英订的是三层315。
霍国强刚一进屋就叫着服务员:“去把你们经理找来,就说霍国民他弟霍国强来了。”
一会儿工夫,一个穿黑西服的小伙子和服务员走进来,服务员向霍国强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闫经理。”
闫经理客气地说:“您就是霍总的弟弟吧,久闻大名。”
霍国强眼皮没抬:“别说废话了,把你们老总的茶拿出来沏一壶。”
黑西服躬身而退:“应该的,应该的。”
阿伟:“行啊,你哥开的?”
霍国强:“哪里,他们四个哥们合伙开的,哎,别说我的事,雪莲拿下了不?”
阿伟:“快了快了。”
霍国强还要说什么,阿伟:“罗娟英请客,今天不分男女,什么日子?她的生日还差一个多月呢。”
霍国强:“你别转移斗争大方向,告诉你,雪莲可不是一般人能伺候了的。”
阿伟:“真的。我也太不争气了,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就,总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把她的火点着了就蹲在地上抽憋烟,气得雪莲直说:‘告诉你,我红杏出墙别怪我。’”
魏生京拍了一下霍国强的肩膀:“我最佩服霍国强这方面。”他呷了一口茶,说:“那是那年咱俩去黑龙江农场参观大农业,好么,娘俩让他给干服了,那姑娘在里屋喊:‘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喊了三十多遍。那娘们一看女儿碰着硬货了,推门就说,‘好汉你跟我来咕来咕。’这小子当时就火了,把老娘们摁在炕上就招呼!你猜怎么着,没过十多分钟老娘们跟自由搏击运动员似的,连举双手带拍炕说,‘你比老毛子还哈拉硕呀,你也太能整你姐了。’”
阿伟:“‘听清楚了’什么意思?”
魏生京瞥了一眼霍国强说:“这里只有你不知道。老霍自从当了队长以后,每天早上开例会,布置一天的工作任务,布置完任务最后都要问一句,‘听清楚了没有?’队员一起喊,‘听清楚了!’然后说,‘再重复一遍。’队员再喊,‘听清楚了!’天长日久工作程序成了惯性思维,最后转为流氓互动。”
如解读有误,还请老师谅解学生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