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不死鸟(又名《青春的葬礼》) ——根据徐伟成先生小说《校花》改编
钱君英:“这么着吧,我手头有六万块钱,放你这,你看干点什么?”
阿伟看着她。
钱君英:“看我干嘛,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我爱人不知道。”
阿伟闭上眼。
钱君英:“怎么,不敢接受?这么着,干赔了,就算没这么回事,干好了算咱俩的,你看怎样?”
阿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钱君英:“还记得上二年级咱们看《草原英雄小姐妹》时,前面放一下记录片,一群山区的孩子为了上学每天都要翻一座陡峭的山崖,这群孩子在老师家长的带领下一边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一边艰难地跋涉。”
阿伟:“记不起来了。”
钱君英::“看着记录片我们不少女生哭了,陈老师看到他们登到顶峰带头鼓起掌来,所有同学都鼓掌了,只有你默默无语,出了俱乐部你问我,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他们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为什么那么不幸呢?”
她看着他下半身,放慢了语速说,“你发育一般,可你从小有思想。我头两个月又看了一个电视,也是一群孩子上学,他们同样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只是将登山改成了淌水,夏天发大水要拽缆绳过河。一点进步都没有,他们无非想告诉我们大人,你的孩子多幸福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他们从来不反问自己,解放半个世纪了,这些孩子为什么没有一点改变?这些孩子为了上学每天要走十几里的山路?那么危险,那么辛苦,他们应该怪谁呢?我活到今天才思考你小学二年级提出的问题。”
阿伟不好意思把头扭向车外:“孙有炳说想在十三店门口练个西瓜摊。”
钱君英:“我看也可以,先锻炼两个月,嗯,这么大了,千万别让父母再操心了。缺钱随时找我,别不好意思,我相信你能干出一番事业。”她侧过头说,“你别不相信,在我身边比你差的有不少人现在都干得不错。”
阿伟:“今天你的话我铭记一辈子,不仅是为你瞧得起我,还要为我所有的朋友。”
91、向阳厂家属院。傍晚
钱君英的车子停在厂家属院门口,二人道别。
钱君英:“今天我就不去你家了,问你父母好。”说着她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你看给家拿点什么?”
阿伟看着后背箱里的东西,跟一个小超市似的,应有尽有。他拿了一桶油,一小袋米,她又帮他拿下一箱水果,二人就此告别。
阿伟走在大院里故意放慢了脚步,跟所有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92、十三店对面,西瓜摊
阿伟和孙有炳的瓜摊就搭在十三店对面马路边。孙有炳从南街鲍鸡头那儿买了一辆平板三轮,阿伟到向阳厂借了一块百孔千疮的毡布,又从厂子找了十来根木杆子。棚子搭好后,他们又用砖搭了一张床,看着毡布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阿伟回家把单人床上的塑料布撤下,拿来系在了床上以防雨水。孙有炳从县供销社花了一百二买了一台秤,从富壕上了一车西瓜。
阿伟问:“卖多少钱一斤?”
孙有炳:“六分钱上的,先卖两天一毛五,卖到一半的时候降到一毛二,收尾的时候六分也卖。”
开业大吉,阿伟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阿伟扭头一看,阿娟和她妈正朝他微笑。
阿伟十分激动叫了一声“阿姨”,然后惊喜地望着阿娟说不出话来。
阿娟:“你先给人家称西瓜。”
阿伟慌乱地给人家忙活起来,同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生怕阿娟跑了。说来也怪,他越想停下来人越多。
阿娟:“你把你的笔和记账本拿来。”他将记账本递给她,她在本上熟练地写了两笔还给他,说:“收好,上头有我PP机号和家里电话,以后常联系。”
阿娟妈说:“哎呀,啧啧啧,孩子这些年可受苦了。不过,嗯,还没怎么瘦,比上学时头发短了。哎,这样小伙子多精神,你妈你爸身体还好吧?”
阿伟不时地点头,“嗯,你们厂子大杨还好吧?”
阿娟埋怨着说:“妈,你越说越远了,人家正忙着呢,咱们走吧!”
阿伟忙说:“拿个西瓜走。”说着给她挑了一个大西瓜。
阿娟推脱了半天最后说:“太沉了,拿个小的吧,就那个吧。”
阿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故意给她拿了一个中不溜的。她妈埋怨地说:“人家这么不容易还白吃人家。”说着接过西瓜。
没走几步,阿娟接过她妈的西瓜,将西瓜托在耳际。她的腰像一条麦穗鱼一样在扭动,宽松的长裙在她修长的腿间欢快地跳着舞蹈……
93、傍暮。西瓜摊
富壕那边又送来满满一大车桃子,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孙有炳:“今天我在这睡吧,你回家睡去,明天一千多斤够你忙的。把三轮车骑走,我睡觉有点死。”
94、夜间。向阳厂家属院
“铃……”墙上挂钟时针指向一点,电铃骤响。
阿伟一骨碌爬起来从厨房拿起擀面杖,冲到楼下朝院门跑去。
看大门的张师傅看阿伟拿着擀面杖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才从收发室里探出头:“今天偷车的人来得最多,我看见就三个。我看一小子蹬个三轮车,从院里骑出去,三轮车上少说也有七八辆山地车。”
阿伟一惊,跑到自家楼底下,得,放三轮车的地方空空如也。
回到家里,从八仙桌上拿起烟,还剩一颗,把烟盒攥了攥扔到烟灰缸里,狠狠地吸着烟。他看了一眼床,豪无睡意,轻轻地打开房门,慢慢地关上,走到传达室门口,屋里有两三个烟头交替闪烁。
阿伟打开挂着的大门锁,走到火车道桥洞时,风带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向远处望去,木材厂方向有点点灯光。上了高坡,翻过低矮的铁路栅栏,站在路肩上看着自家楼房,无限感喟。
呆了一会儿,望着远处的天空,他回转身,在繁星和没有睡着的虫鸟注视下,沿着路肩往回走。
风儿停息,小树林里偶尔有拍鸟儿打翅膀的声音。阿伟掉过头看时,发现铁栅栏外头有人影晃动。他一会儿站住,双手插在口袋里,和阿伟刚才一样仰望快要逝去的繁星。
看来这小子对周边环境很熟,他走到铁门前,熟练地打开倒挂的门锁。阿伟想大喊一声,可手里什么家伙什都没有,他顺着花台猫腰向家跑去,进了家门从厨房抄起菜刀转身下楼。
院内铃声大作,阿伟身上像装了弹簧一样冲向院门。
收发室前已经聚了三四个人,有俩年轻人揪住一个家伙。阿伟看见被揪住的家伙眼睛都气裂了,他跑了过去,举起菜刀,照这家伙脑袋劈去。
这家伙被砍完当时就愣住了,血从他头顶一下流了下来,所有揪他的人都松开了手,一瞬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于主任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当时就傻了,于主任简单地问了两句转向我,说:“怎么办吧,你就是个惹事的衙役。”
阿伟:“给丫挺的送派出所去。”
于主任:“这样派出所收吗?”回头叫着两个小伙子,“去,看他能走不,能走给他推出院,让他赶紧走。”
两个小伙子往外推着偷车的嫌疑人,看着嫌疑人出了大院,于主任说:“快把大门锁上。”
张师傅迅速将门锁好。
95、上午。西瓜摊
两个人正在卸车,半车桃子,二百多袋。孙有炳码好最后一袋桃,说:“该着咱俩发财,我走到北苑汽车站南口,正碰上这帮卖桃的车坏了,在批发市场这一袋最少得十元,我五元一袋就搞定了。这些桃就一个毛病,熟得有点大发了,你今天别的什么都别干,八元一袋给批出去。”
阿伟听了无比振奋,捋胳膊挽袖子开始忙活起来。
96、中午,十三店里
中午,阿伟在十三店买烟,刚收起烟和找的零钱,一个人从后面锁住了他的脖子。
阿伟紧缩脖子,肩膀向上端着,两只手扒着后面人的胳膊喊:“操,谁呀?松开!”
后面人没有说话,胳膊虽然没有再收紧,但也无法挣脱。阿伟双手突然向上一托,下巴向脖里一缩,嘴照着这小子胳膊就是一口。这小子“哎哟”一声放开了他。阿伟撤后几步一回头,同时做出一个防御动作。
霍国强:“操!你真咬啊!”
阿伟脱口而出:“霍国强!”
霍国强“出来多长时间了?”
阿伟:“快两个月了吧,听孙有炳说你在刑侦呢?”
霍国强:“他妈的,刚封闭培训了三个月,调321了。”
阿伟:“321干什么的?”
霍国强:“特务队,上班穿便服,今天有外勤才披上这身。他妈的,大热天,哎,有事吗?”
阿伟摇摇头:“和孙有炳弄了个西瓜摊,没什么事,有事我回家叫我弟帮看一下,他正好放暑假没事。”
霍国强:“没事跟我出去走走,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着买了一盒烟,把烟打开抽出一支递给阿伟,阿伟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97、西瓜摊。下午
西瓜摊前门可罗雀。
一袋一袋的桃子堆在那里。阿伟打开袋里的桃子一看,有一半以上都长出了毛,这时他似乎有了一点醒悟,说:“有炳,咱们八成是上了龟孙子的当了。”
孙有炳低下头坐在床上说:“三轮车也没了,这么着,你跟商店这帮人熟,去借一个推车来,傍晚偷着给倒了吧。唉,这孙子太狡猾了!”
98、翌日。香蕉发廊
阿伟坐着霍国强的挎子,在大街上一路飞奔,最后来到西关一个叫香蕉发廊的门口停下。
霍国强从腰里拿出对讲机,说了现在的位置,然后拉开发廊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迎了上来,说了一句什么,霍国强没有回头地介绍说:“这是徐哥。”
“徐哥好,我叫江雪莲,您以后就叫我雪莲喏。”她很南方地说。姑娘中长发,发型是当年很流行的中分,上身穿一件绿色宽带跨篮背心,下蹬一条白色收口磨沙真丝裤,人长得不错,美中不足就是唇线纹得过重,每说完一句话就把嘴团起来,怎么看怎么有点像鸡屁股。
阿伟坐在门旁的双人沙发上,看着雪莲给他俩沏茶倒水,阿伟:“你怎么混上这身衣服的?”
霍国强喝了一小口水说:“高中一毕业我妈退休,我接了我妈的班。”他继续说,“刚进厂三个月就跟车间主任打起来了。保卫科解决完,人家不要我了,没办法,保卫科长刘叔说:‘让你妈赶紧给你联系车间,联系好了赶紧滚蛋。’我妈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又退休了,到哪找关系,你让刘叔找吧,他好歹是个科长。’说完,我妈又骂了我一大顿。刘叔给我联系了印花车间和透明片车间,人家一听家属子弟,没有一个爱要的。没办法,我听我妈的,早晨一上班我就给保卫科打打水,给刘叔沏沏茶。一天刘叔到收发室处理门卫和外头人打架,对方推搡了刘叔,我上去就将那小子摁在了双人椅上。刘叔处理完打架,在回保卫科的路上说:‘大强,你天生就是干保卫的胚子,跟我干吧。’干到第二年正赶上公安局招人,刘叔说:‘你不是爱当警察吗?’我说:‘警察没咱们厂滋润。’他说:‘你跟我干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你不是干部级。你干警察就干部级,不爱干调到哪单位起码是干部。公安局的盘子大,兴许你能混个一官半职。’”
阿伟:“我们厂的王姨正联系让我到塑料二厂上班呢。”
霍国强:“去那个厂干吗?不如自己干点什么。”
阿伟:“这是我妈给联系的。因为迟迟没信儿,前些日子我爸还给北京市市长写了封信呢。”
霍国强从桌上捡起一个橘子边剥皮边说:“工厂干什么劲呀,干什么一个月不弄个千八百块。”
阿伟:“我爸就怕我惹事,练这个西瓜摊还勉强同意。”
霍国强把橘子皮扔到桌子上说:“既然这样,你先办着,办不成再找我,我给你找北苑派出所所长。”
阿伟:“打仗亲兄弟,办事老同学。”甩完这句话我还想再夸他两句,最少一句,可一时想不起来。他为了不冷场起身把虚掩的门又关了关,转过身讨好地说:“咱班女同学你跟谁走得近?”
霍国强:“哎,你说也怪,上学时天天做梦都想约她们,自从上了班,可能也忙点儿,一年到头也想不起来几次。怎么,想谁了,说吧!”
阿伟:“别别,你约她们能帮她们办事,我约她们是给她们找事。哪天一传出去,大晚上跟一个劳改犯在一起,让自己的老爷们知道了多没面子。”
霍国强:“昨日黄花今不在,谁约谁还不一定。”
阿伟:“我那个初恋现在怎么样?”
霍国强:“你说罗娟英吧?”阿伟使劲点头。“当模特呢。”他说。
阿伟:“就在舞台上走走就挣钱?”
霍国强:“中国没有专业模特,都是业余的,她有一个工作。”
阿伟:“你们有联系?”
霍国强:“时不常能碰到,你回来了,组织组织。这个人听说失踪过几年,后来听说嫁给一个西藏贵族的儿子吧,这个贵族在中央都挂号了,听说给人家生了一个孩子后让人家给蹬了。自从西藏回来以后,她出手非常大,有一桑塔纳。”
阿伟:“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霍国强:“今年三月份开两会,我在民族文化宫执勤,她正好从文化宫出来,跟她匆匆忙忙聊了两句。”
阿伟:“祝她幸福吧。”
霍国强:“她折磨你那么多年,还想着她。哎,你怎么净问女生呀?”
如解读有误,还请老师谅解学生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