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走笔雪溪迳(散文)
冰雪消融,涧溪淙淙。这听来近乎古侠小说里的仙境地名,其实是一处真实的存在。
一
看青山莽莽,沟壑纵横。隐逸在这东固的深山密林里,你本来是有绝对的安全系数的。生于斯,长于斯,更何况你长得一身黝黑,人唤“黑崽”。
由六渡,过张家背,再往东攀行六华里,即是坐落半山腰的雪溪迳。若再往上,循涧可达“永镇江南”的大乌山。
雪溪迳住着你的岳母家。留守中央苏区,阴云密布,艰险重重。妻子钟仁桂的突围牺牲,队伍的伤亡打散,让你有了冒险雪溪迳的决意。身为公(略)万(泰)兴(国)特委书记的你,腰间还藏着与曾山分手时所执的题有“奋斗”二字的半面红旗。
你似乎预知未来的境况。你明白,那半面红旗胜过你的生命。那夜,你肯定没有走常人所行的进山之路,你是如何抵达雪溪迳的,无法想象。
跨过山溪,隐入土砖茅屋,你将爱妻牺牲的噩耗报知了她的家人,将随身携带的半面红旗、文件和特委条形印章用油纸裹好,郑重交与妻弟钟荣榜,叮嘱他妥为保藏:“这是我们的希望,断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心事已了,心意决绝。在可靠之地,那夜,你安然藏身屋后山林,静待黎明。孰料,时势与人心的险恶碰撞,让大清早的雪溪迳布满杀机。
叛徒周世祥和螺坑的伪保长杨书龙带着一群国民党兵闯进了雪溪迳,围住了钟家茅屋,封锁了四面通道。
一番吆喝毒打。你不忍雪溪迳因己遭烧杀之劫,从容走了出来。你是在赴一场不曾预约的英雄际会。
你曾任堂堂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土地人民委员部副部长、代理部长,你是“苏区干部好作风,自带干粮来办公”的鲜活原型。
在国民党南昌军法处第一监狱,你不屈于敌人的严刑拷打,痛斥于敌人的利禄引诱,将敌人拟好的自首书撕得粉碎。与方志敏隔着囚室的铁栅栏相见,你直表心迹:“我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要同反动派斗争到底,为了阶级的解放事业,为了人民明天的幸福,我没有它求,死而无怨!”。
壮士慷慨高歌。方志敏烈士在就义之前,于狱中留下《记胡海、娄梦侠、谢名仁三同志的死》一文,褒赞你等“临难不屈,悲壮就死,不愧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
你的英名叫胡海。
二
壬寅盛夏,庆华、著文二兄相陪,我首登雪溪迳。我何尝不知,我的登临有些迟。
山野依旧,溪水潺潺。这座仍标注在地图上的村落,已隐去炊烟,徒留下溪水两岸当年依山而建的三处老屋。
细观这些老屋,基脚皆用条块麻石砌就,麻石取本地山场。墙面用自制土砖垒成。其中一处偏楼坍塌,编号“5”“6”的村庄门牌钉在同一道门楣上。
不见房屋主人。著文介绍,这个地方多的时候住了十多户,上百人,这些年都移居六渡,住进了新房。
溪上有长短木桥两处,均用三根碗粗条状杉木拼成。上端的长木桥时光相较久远,桥面布落褐色青苔及残叶,一木已经腐断,桥成了不可触碰的景观。
过桥立见砣砣牛粪。钟用榜家的当年正房成了牛舍。闻得人声,六头黄牛依次摇摆而出。房屋依然固实可用,只是我们无从找得藏物的墙缝。
著文担任过螺坑的支书,对本地的过往听闻较多。
著文的祖母曾招女(1911-2005),是当年的儿童团长、妇救队长,曾头嫁钟用榜的兄弟钟用棋。钟氏兄弟四人,有两人跟随胡海当红军闹革命牺牲,其一就是钟用棋。曾招女这位红军失散人员,50岁时双目失明,至老拒绝享用政府任何补助,她一直朴素地回复后人:得心安的钱才会寿长。她心底或有太多的情感封存。
扶贫济困,产业发展,乡村振兴。无独有偶。媒体报道,安居在六渡的雪溪迳钟氏后人钟道洪,在村委低保民主评议摸底会上主动举手:“我家里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我自愿退出低保户。”
三
奋斗!奋斗!珍藏于吉安县革命烈士纪念馆的那半面红旗向我们传唱着党的百年奋斗征程。
多少次东固之行。东固平民银行,螺坑会师广场,敖上九斗坵,六渡公略亭……巍巍东井冈,有太多的红色名村、旧居旧址、英烈英魂。
同样,登临雪溪迳,我也是来拜谒的。
雪溪迳在归于自然。我的心境也在归于平静。
仰接松风,静听溪语,我一次次打量着雪溪迳这历史山谷中的富有。其实,很明了,胡海被捕地,“半面红旗”保藏地,就是这座村落的不朽传奇。
忠烈千秋。历史在一年一年地过往,而正是烈士生命的永恒价值,又让我们的历史在一年一年地延长。
步履铿锵。在雪溪迳,有一条向上的山道连着信仰与理想。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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