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女仵作(小说)
一
邺都,知府府衙。
清晨的风缓缓吹过府衙,这时门口站满了人,都纷纷停足观看那衙门外的公告。
公告写的是:明日午后在邺都府衙招仵作一名。
这时,一女子从人群里走到公告面前,看了看公告,心想:公告中无说明非男子才可以报名参加此次比赛。
随之她便浅浅一笑,又顺着风的方向,就离开了。
安王府,正堂。
荣安正端起茶,刚喝上一口。这时,陈墨匆匆忙地走了进来,说道:“安王殿下,卑职已贴完公告,只是卑职担心,如此正大光明来招仵作,会不会……”
还没等陈墨说完,荣安缓缓放下茶杯。说道:“不必担心,此次招募仵作也是为了罗城银矿一案,皇兄也是知道的,那些觊觎本王的这个时候应该要给自己想条后路了!对了,明日的仵作比赛,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安王殿下。”
说完,陈墨也就出去了。
邺都,城东,屠户瞿家。
瞿芸儿正提着篮子走进来,刚去送完猪肉,把篮子放在另一边。接着回到案板边,准备给猪头去除猪毛,拿起刀来,娴熟的刀法,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猪头上面的猪毛去除得一干二净。
接着,瞿芸儿又换了另一把刀,把猪头劈成了两半。这时,一个急促地脚步声走了进来。
“你这死丫头,给郭员外家送块猪肉,这都送多长时间了?是不是哪里又发生什么命案了?又跑去看了吧?”
瞿芸儿的娘,是邺都城东的瞿大娘,街坊邻居们也都叫她瞿大娘。
瞿芸儿听多了瞿大娘说的话,就只听着,没多说话。
这时,住在不远处的李嫂子匆忙地来到瞿家,刚踏进门槛,便喊道:“芸儿,芸儿……”
瞿芸儿闻声,知道是李嫂子,便探头看了看。又问道:“李嫂子?你这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
“不知怎的,早上准备喂鸡的时候,一看鸡圈,你快跟我过去看看……”李嫂子一边接着说话,另一边把瞿芸儿拉走了。
“这李嫂子也是,每次家里的鸡鸭猫狗什么的,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芸儿。那个老头不就给了芸儿一本牲畜的书嘛,就学了几日而已!找就找吧,也不见给个银两……”瞿大娘也在背后说着话,虽说是街坊邻居,但瞿大娘是个爱计较的人,哪有人光帮忙不给钱的道理呢?
瞿芸儿和李嫂子正往家里走去。
来到李嫂子家的院里,瞿芸儿看了看鸡圈四周,又闻了闻地上昨日李嫂子喂鸡的白米饭。伴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又问道:“嫂子,昨夜摔破的酒瓶子的地方在何处?”
“就在这鸡圈旁呢,你看还有几块酒瓶子碴,应该是我昨夜看不清遗留下来的。”李嫂子说道。
瞿芸儿顿时明白,对李嫂子说道:“嫂子,昨夜李哥醉酒回来,不小心摔碎了酒瓶子,洒出的酒有的洒在白米饭上,鸡吃了也就醉酒罢了!”
“原来是这样,真的有劳芸儿了!唉,说起你这姑娘家,为何不是男儿身呢?要是男儿身,考取功名,当个官多好!”李嫂子夸奖着瞿芸儿。
“李嫂子,芸儿跟你说了吧。明日午后,府衙要举行仵作比赛,我正想去试试呢!”原来,今早在府衙门口观看公告的人就是瞿芸儿!
“什么?我说的当官,可不是什么仵作官!况且你还是女子,这仵作官可没听过有女子为官的!再者说了,这官还分三六九等,这仵作连个最低等的官都不是!”李嫂子说道。
“嫂子,瞧你说的,那我朝律法也并无说明得男子才能为仵作的?仵作是低等,但试问这天下,真正会验尸者,可数得过来的!好了,我先回去了!”说完,瞿芸儿也就回去了。
“这丫头,胆子挺大的。还想当仵作!”李嫂子看着瞿芸儿离开说道。
瞿芸儿走在回家的路,心里一直想当仵。虽说女子为仵作不曾有过,但瞿芸儿想成为一名为死者揭开真相的仵作,虽低等,辛苦,但也是为了十年前瞿穆一案……
午后,邺城城南,徐府正堂。
“大人,昨日早朝,安王上奏圣上,请旨前往罗城调查银矿矿工死亡一事,不知道大人如何打算?”严雨问道。
徐熠不慌不忙地说道:“无妨无妨,严都尉多虑了!区区他安王,还能骑到老夫的头上不成?”
“大人,要不让卑职前往?”
“不必前往,倘若到时需要,再前去也不迟。”
“是,大人。”
……
罗城,离邺都并不远,城处多山脉,常年盛产银矿,为邺都徐熠所管辖范围。
二
翌日,午后,离仵作比赛还有一个时辰。
瞿芸儿正清理着仵作工具,顿时,她想起给她那本仵作书的老头,那是一本仵作书籍而不是瞿大娘所说的一本牲畜的书。老头曾对她说过的话:“芸儿,身为仵作,不可徇私,不贪钱财,不造假证。要用心验尸,揭开真相,替冤者申冤……”
不知不觉,比赛的时间也快到了。
知府府衙门口顿时站满了人,荣安正坐在正堂幕后,知府大人则坐在正堂前。
此次比赛,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只有瞿芸儿是女子,不禁让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堂下可是瞿家屠户瞿姑娘?”知府大人问道。
“是,大人。”瞿芸儿回道。
谁知知府大人一说是瞿家屠户的瞿家姑娘,门口的人们也都不可思议,屠户家的居然也来当仵作了。
“这是仵作比赛,可不是玩闹之地,你且出去罢了!”知府大人许是认为瞿芸儿是女子,不应该来参与这次的仵作比赛。
“敢问大人,仵作比赛可有规定女子不可参赛?”瞿芸儿这么一问,顿时让知府大人无话了。
“殿下,是卑职疏忽。卑职这就将其赶出去!”陈墨正准备走出去,却被荣安拦了下来。
“罢了,就让她比赛吧!”荣安故意把话说大声了些,也让知府大人听到。
“罢了,既然公告并无规定女子不能参赛,那你便留下来参赛吧!”
接着又说道:“仵作比赛,以尸体检验出死者的死因,死因正确并且在规定的时辰内即胜!现在开始,时辰为一柱香!”说完,一旁的衙役随之敲了敲大金铜锣,以示比赛正式开始。
这时,只见俩衙役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走进大堂。
随即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也扑鼻而来,门口站着的人们也都纷纷嚷嚷,似乎都在说着:哪来的酒香味?不会是这尸体散发出来的吧?
衙役将尸体放在大堂上,只见白布下面像是刚死去不久的尸体。参赛者们也都纷纷上前,开始准备验尸,瞿芸儿靠前闻了闻尸体,的确有一股酒香味,可尸体一般都是腐烂味,为何这具尸体没有这个味道呢?
顿时,她想到老头曾告诉过她古人入殓为了保存尸体的完整性,会用湿尸之法入殓厚葬。
随后,瞿芸儿又看了看尸体的手臂、脸部和腿部都有明显的包裹痕迹。因此,可以推断是湿尸之法,这样一来,是为了将尸体保存得更好。
瞿芸儿起了身,不再多验,便在纸上写下死者的原因后,也就站在一旁,这会时辰才过了半柱香而已。
其他参赛者们还在检验,直至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一旁的衙役又敲了敲大金铜锣,以示比赛正式结束。
“时辰已到,都将写下的死因呈上来!”
随之参赛者们也都纷纷将检验所得出的死因都上呈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便将其上呈的结果都一一打开,看了一眼后,又拿到给幕后的荣安过目。
随后,荣安示意知府大人让瞿芸儿留下。
“经过上呈的死因结果,只有这位瞿姑娘正确。因此,瞿姑娘为胜!”知府大人刚说完。同为参赛者却有异议,其中一男子问道:“大人,你说这位姑娘为胜,那可否让这位姑娘说其尸体死因?”
瞿芸儿还没等知府大人开口便说道:“大人,死因就让我来说吧!尸体伴有湿状,仔细一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我们再细看尸体的腿部、手臂和脸部等都有明显的包裹痕迹。由此可以知道,尸体在死后用郁金香草汤和黍酒进行沐浴过,再用白布将尸体包裹起来,这就是古时贵胄入殓时的是湿尸之法。《周礼注疏》在卷十九中也有过相应的记载,用郁金香草汤和黍酒沐浴过的尸体,能够保持酒香而没有腐烂味。从而推断尸体是自然而亡,并非他人杀害!”
经过瞿芸儿的一番解释说明,其他参赛者也就没有什么言语了。
“看来瞿姑娘对尸体甚是了解,如今比赛结果已定,你们都回去吧!瞿姑娘你留步!”知府大人说完,便往后堂走去。
这时,荣安走了出来。
“没曾想是一位姑娘胜了,也恭喜姑娘了。”
瞿芸儿还不知道他是何人,也就没有行礼。
“大胆,安王殿下面前还不行礼!”陈墨一见她没有行礼,便直接呵斥道。
“芸儿见过安王殿下!”瞿芸儿便向荣安行了礼。
“姑娘免礼!”说着又看了看眼前的瞿芸儿,长得倒是挺别致的女子,居然想当一名仵作官!
“此次比赛,可是需要跟随本王到罗城调查案的……”还没等荣安说完,瞿芸儿便说道。
“芸儿可以跟随安王殿下去罗城查案,但是安王殿下能否在去罗城之前,先去一趟阳城?最多两日足已!”瞿芸儿为何还要去趟阳城?
荣安想了想,先到阳城,再到罗城,也不过两日而已,便说道:“本王可以答应你,你明日在府衙门口等候,我们一同出发!”
“芸儿谢过安王殿下!”说完,瞿芸儿便回家了。
“殿下,为何要答应她去阳城?她还是一名女子,罗城一案非同小可,这怕不妥吧?”陈墨不解地问道。
“从她今日的比赛可以看出,沉稳,有理有据,她有这个能力。再说去阳城也只不过两日而已,也不耽误时辰,回府吧!”说完,荣安和陈墨也就回府了!
“是,殿下!”陈墨也不敢再多问。
三
翌日清晨,知府府邸门口。
瞿芸儿一早就在府衙大门等着,直至马车停在瞿芸儿面前。
陈墨下了马车,将她扶上马车后,自己也上了马车后,驾着马车往阳城的方向走去。
也许荣安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也只有陈墨一人。两人在马车里有些拘谨,荣安便说道:“此次出行前往罗城调查银矿一案,就称本王为荣公就行。”
“是,安王……荣公子!”瞿芸儿回答道。
荣安知道,瞿芸儿想要来阳城,必定有事。他原本是不想多问的,但心里又着实想知道瞿芸儿来阳城的目的!
“芸儿姑娘,原本本王是不愿多问的,只是本王好奇,为何你要来阳城?”荣安还是忍不住问道。
瞿芸儿知道,早说晚说,都是需要说出口的,她突然间跪了下来说道:“安王殿下恕罪,芸儿并非瞒着安王此事。芸儿在此斗胆,请安王殿下为家父申冤!”
“什么?申冤?你先起来说话,你爹出了何事?”荣安问道。
瞿芸儿起了身,又坐了下来,缓缓说道:“十年前,我爹任阳城都尉一职。任职不到一年,阳城来信说爹爹得了重病。等我娘到阳城时,却没有见过爹爹,只留下一身作战盔甲!我娘说,爹爹得的是瘟疫,那时爹爹病逝后,就被火化了……”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缓了缓又说道:“后来,我在我娘带回来的盔甲里找到了爹爹最后留下的绝笔书信!”说完,瞿芸儿从腰间拿出那封书信,递给荣安看。
“安王殿下,芸儿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安王替家父申冤……”
荣安接过书信,信中写道:“武德十年,十一月十六日。期间由宋副将给我服用药物后,便身感不适,今日已病七日,气如游丝,恐怕时日不多了,在生前曾查探罗城银矿一事,留下一本账本和奏折,以书信一封告知,瞿穆绝笔!”
荣安看完,想起十年前先皇在位时,虽说那时自己年小,但也记得并无上奏朝廷说阳城有瘟疫一事呀?
“芸儿姑娘,本王既然知道了此事,便不会袖手旁观的,本王会帮你查清十年前瞿都尉之事!”荣安说道。
“芸儿谢过安王殿下!”
十年前瞿穆之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阳城。
“殿下,阳城到了!”陈墨说道。
“这阳城竟如此繁华……”瞿芸儿说道。
“阳城与罗城相近,过往商贾甚多,自然繁华!”荣安说道,接着又说道:“走,前往阳城府衙!”
随后,陈墨驾着马车,他们二人便步行前往阳城府衙!
阳城,知府府衙。
陈墨将马车置于门外,三人则走进府衙大门。
“阳城知府何在?”陈墨先是一通叫喊。
“何人在此喧哗?可不知这里是府衙?”一老者闻声而来。
“安王殿下到此,为何没人迎接?”陈墨将荣安的手令给老者一看。
老者吓得立马跪了下来说道:“老朽是知府师爷,不知安王殿下前来,请安王殿下恕罪!并非府衙无人,此时正是府衙下堂时间。老朽这就去叫……”说完,师爷便匆忙地往后堂走去。
“下官不知安王到临,还请安王恕罪!”知府大人带着衙役们一行人给安王请安!
“都起来吧!本王前来,有一事需要问知府大人。十年前阳城瞿都尉得了瘟疫而亡一事,不知府衙可有记录此案?”荣安问道。
“回……回安王话,十年前阳城之事,下官还未到任,但府衙司库房应该有所记载才是。”知府大人说道。
“那请大人安排我们的住处,且派人把十年前记载都拿过来,本王要查阅!”荣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