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哪里都用铁网封上，菜也不用买了，饭也不用吃了。”傍晚时分，两个在小区楼下溜达的阿姨，手摸着封网叹了口气说。
　　 “阿姨，是不是有钱花不出去了？”我戏谑地跟了一句话。
　　 阿姨回头看是我。微笑着说：“你这闺女呀，心态永远那么好。”
　　 这是海滨城市大连，因为疫情静默第十五天。原以为再过两天就能解封。谁知道午饭后，传来个令人心焦的信息，离我们这里不足一千米的千山新城小区，有一家人“中奖”了。整个楼都被大客车接出去隔离了。据说，那家是卖葡萄的，走街串巷“爱抚”了三十多个小区。原本，捧着出门卡可以出去嘚瑟两个小时，有一两个连锁的蔬菜水果超市可以买到吃的东西，就算有点远，就算有点贵，就算结账排长龙，就当锻炼身体了。现在可好，连这待遇也没了。
　　
　　 二
　　 我最喜欢倚窗而立，将窗外的景致尽收眼底。尤其傍晚时分，在夕阳的照射下，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红砖路面上，斑驳的树影，点点光圈，随风跳跃。孩子们像踩着无数个小太阳，互相追逐着。光影时而落在孩子们苹果一样的脸上，时而落在孩子们的肩上，相映成趣。尖叫疯闹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让人顿觉充满活力；还有时不时飘进来的饭香味，令人垂涎。就这样静静观，慢慢赏，人间烟火是清欢。
　　 突然楼上一声喊，打破了这喧闹中的宁静。“别玩了，快来家吃饭吧，快下雨了。”
　　 我仰望着天空，乌云如泼墨，像一条条银灰色的毒蛇在空中翻滚，天色越来越暗。雨神被挤压得透不过气，“轰隆隆”的雷声咆哮着，“咔嚓”一道利剑般的闪电划破长空，豆大的雨点儿齐刷刷地倾泻下来，
　　 我欣赏着窗外的滂沱出神。感慨万千，一天中的人、事、物简直瞬息万变。“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在不停地变化”这句话是正确的。
　　 很庆幸自己上午“放风”的两个小时，去给妈妈送了一些蔬菜和水果，不是刻意地徒步锻炼，而是公交、地铁都在“静默”中，不得不步行，这两个小时安排得非常紧凑。首先，得去超市买东西。我迎着阳光，欣赏着蓝天白云，迈着行军的步伐。在这秋高气爽的九月，戴着N95口罩快步行走在柏油马路上，还是挺闷热的，沿途经过的各个店铺都是关门的、街口用栅栏和铁网封闭着，马路上车少人稀，平时那么繁华的大街，现在如此得寂静。突然觉得两排道的马路特别宽广，而行人的步道特别拥挤，因为所有的私家车都停在行人步道上。还好自己有一点福气，去超市顺路不绕远，超市里人员攒动，货架上不再是刚闻到风声时被洗劫一空。菜品供应还算齐全，只不过每一样菜的价格都有上浮。赶快挑选了几样妈妈喜欢吃的蔬菜、水果。
　　 排队结账时，后面一位阿姨说：“没有一样菜不贵”。
　　 我回头微笑了一下说：“一定是他们上货的时候就涨价了。而且在这里能买到菜已经不错了。我家门口菜市场已经封闭十几天了。现在就怕有钱花不出去呢。”
　　 阿姨端详了我一下，说：“你还真想得开，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我结完账，把一大包菜挎在肩上，沉甸甸的，脚步匆匆往妈妈家赶。经过十字路口，我惊异地发现主道都被封了。不知超市的运菜车，绕了多少路才进来的？还好，过马路的天桥没封，过了天桥平时都是抄近路穿过小花园，近路的路口被封了。绕到大道的路口上，远远地就看到大道的路口被管控了，四个穿大白防护服的志愿者，检查着进出车辆的通行证、居民的出入卡。
　　 我亮出了出入卡被拦了下来。“大姐，你不是我们小区的人吧？”
　　 “不是，我是来给我妈送菜的。”
　　 “那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你可以把菜放在这里，让你妈妈下来拿。”
　　 “老太太七十多岁了。这些菜还有点重。”
　　 “如果这样，你给我们社区干事打电话，如果他们同意，我就放行。”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算了，别麻烦社区领导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已经够忙的了，我们就不给他们添乱了。”
　　 这位志愿者扬起脸来仔细看了我一眼，并且举起大拇指，说：“大姐，你的觉悟性真高。”
　　 我还有一点儿不好意思，摆了摆手，然后把东西放在指定的地方。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东西放在哪里，慢慢地下楼来取。而且我还不能停留在这儿等妈妈，因为返回还得半小时的路程，简直就是行军打仗的速度走回来。
　　 我妈妈就是典型的有钱花不出去。因为妈妈楼下的菜市场是第一个被封了的，小区同样只留了一个安检出入口，出去买菜以中青年人的速度至少半小时的路程，妈妈平时空手走几分钟的路都得歇一歇，何况她慢慢走就不止半小时了，再买一些菜背回来。因此，妈妈强烈感受到有钱花不出去。
　　
　　 三
　　 雨一直下，那呜咽声似愁落满地啊，如泣如诉，似乎在等待着宣判什么。
　　 果然，九点多钟，楼区群发来消息：从即刻起，不允许下楼，管住自己的脚。明天早晨的核酸，“大白”和志愿者会到每栋楼的楼下采样，做完核酸立即上楼。之后动态，随时更新。
　　 我不禁感叹，“疫君啊疫君，请你随风雨而逝吧！”可想而知，社区的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得有多忙呀！
　　 第二天一大早，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着。居民都很配合打着雨伞排队做核酸，做完以后都自觉上楼回家。接近中午的时候，微信楼群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先说怎么没等他去做核酸就撤了，然后又说怎么没有人通知他要在家里准备吃的。我先调侃了一句：“帅哥，大中午的，你是不是刚睡醒啊？是不是突然发现，钱花不出去了。”真有一部分年轻人，经常叫外卖，家里不储存米面油蔬菜等吃的。
　　 这时候，楼长先解释说昨天晚上已经通知了，然后又说她家里有吃的，有需要的过来拿，群里其他的人也开始展示自己家里的囤货，都在分享。我还把家里拥有食物拍成照片发到群里，半开玩笑地说可以搭伙过日子，互相鼓励着坚持几天。可谁知那家伙不单不解风情、不明事理还不依不饶、上纲上线，结果被群殴。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家伙断章取义，把群里的聊天内容做成抖音小视频发了出去，几乎把这次抗疫中辛苦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所有的努力都抹杀掉了。气得楼长撂挑子、退群了。这是一位将近七十岁的退休阿姨，既不在体制内也没人给发工资，就是古道热肠喜欢帮助别人，喜欢做做义工，为全楼人服务。她女儿经常劝她别干了，出力不讨好。
　　 换位思考，是一种什么境界？医护人员穿着大白防护服，一上午不吃不喝不上厕所，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站着为居民们做核酸检测采样；大部分维持秩序的志愿者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那是一种宽大的胸怀和博大的气度，奉献出一颗颗火红的爱心呀！
　　
　　 四
　　 谚语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曾几何时，老百姓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现如今你再听听。“这些东西我都花钱了。”一副老子穷得只剩下钱了的丑恶嘴脸。
　　 这些年，人们对于浪费柴米油盐酱醋茶，简直不屑一顾。从小学生的盒饭到大学生的食堂，从普通工人食堂到政府部门食堂，吃剩下的白花花的大米饭和馒头很无辜地躺在垃圾桶里；从街边摊到星级酒店，不好吃的，吃剩下的食物，就这样委屈得被嫌弃，被丢掉。人们把这些都视为理所应当，因为“我花钱了”。
　　 而每次听到又有朋友这样说，我都会怼回去一句：“你是花钱了，有一天，农民伯伯不种粮食、水果、蔬菜。我看着你能把钱放锅里炒一炒，吃了。”有的朋友就会乜斜着眼睛狠狠地瞅我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意思，明显说我是杞人忧天；有的朋友会低头略微思忖一下，可是之后依然如故。
　　 “节俭光荣，浪费可耻。”是五六十年代的号召。在那个时代，真的把这句话刻在骨子里的人，就是我们的父辈。比如我妈妈，去菜市场买菜，永远挑最便宜的。家里的剩菜剩饭，只要能吃，反复地加热，绝不会丢掉。她才不会管什么亚硝酸盐，常说如果三年自然灾害有这些东西吃，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对于当今的孩子们来说，只不过是背了一首古诗而已。或许，农村的孩子们见过黄土地上的农民汗珠子摔八瓣儿的场景，而城市的孩子是这样说的：“拿钱去粮店买一点就行了呗。”他们认为粮食都是从粮店里买回来的。
　　 记得曾看过一则有趣的小故事：一场洪水袭击了一个村落，一位富翁背着一袋金子，一位穷人肩上扛着一袋馒头，都逃到了高处的山顶。望着被淹没的村庄，唉声叹气！穷人饿了就啃馒头，富翁只有干瞪眼，饿得馋得直流口水，要用手里的黄金换馒头。你会换吗？
　　 其实这样的小故事不胜枚举，人们只是听听看看而已，没有真正大难临头，鲜有人把这些警示的小故事当回事。
　　 吃是天下第一件大事。放眼全球，世界受水灾、旱灾等等诸多因素影响，全球农作物减产的数目惊人，依赖进出口的国家已经自身难保。牵一发而动全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论哪个国家的动荡，必然会引起蝴蝶效应，引发其他相关国家的动荡。这就是说，人类是一个生命共同体。可想而知，不久的将来，全球会不会造成粮食危机？
　　 “有钱花不出去。”不仅仅是各地因为疫情封闭被驻足，不能去外面买东西，而且无东西可买。
　　 其实，这只是疫情期间的特殊情形而已，在疫情面前，我们应该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宽容，多一些坚持，多一些乐观。疫情就如一场肆虐的秋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和困难。但是，风雨总会过去，只要我们乐观对待，就还看到秋日高照，天高云淡。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