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时光】我的尴尬(散文)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一身藏蓝色职业装,戴个红条的领花,像个空姐。我恭恭敬敬地递过求职表,她接过去,扫了一眼说,大姐,不好意思,你的年龄超了,然后,把我的求职表递了过来。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凉了半截,太让人尴尬了,好像我年纪大有错一样。她可能感觉自己说的太直接了吧,又客气地说,我们这里暂时只招服务员,请把你电话留下,如果别的岗位需要人再联系你。我点了点头,讪讪地离开了。
一直以来,我的生活中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难事,总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虽说不上事事顺心,至少没有为什么发愁过。我这人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想过着平淡而简单的生活,有家可回,有工作收入,有自己的爱好。也许在别人眼里,我很没出息,但我却很享受这种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随着年纪的增大,这种安然的生活被打破,我的人生中亮起了红灯,迎来了中年人生中的尴尬事。
女人年纪一大就家务事拖累,人也没什么进取心,工作上不求有大的进步,只求稳中有升。这几年来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成了边缘人了,不被单位重用,但也找不到破冰的办法,除非有无人可替代的能力,可现实不是。我心想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单位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可不久听说单位要进行改制,要裁员,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我泰然处之,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担心,认为只要不懒,以自己的能力,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是难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离了这个破单位难道就没法活了。
那一天真的来了,我所在单位属于国企,国企业改制,我拿着微薄的补偿金离开了单位。虽说工资不高,可一旦离开,人心里还是难过的,就像孩子离开母亲的怀抱,我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了。刚开始几天还有点高兴,每天不用面对那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用那么忙忙碌碌了,终于闲下来了,好好放松一下,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还有好多梦想没去实现呢。我这样安慰自己,可一旦闲下来,又觉得很无聊,碰到熟人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失业了,但总觉得一下子还是比矮别人矮了一截,心里空落落的。
面对日常开支节节攀升,我再也淡定不了了,没有收入就成为家里的负担,就会变成“废人”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于是我四处忙着找工作。当时移动公司招人,我满怀信心去报名,填了一张应聘表,让我在家里等通知,可我左等右等,两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等来通知。我试着找过好多份工作,不是人已招满,就是嫌我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碰到这家大宾馆开业,我想当服务员总可以吧,哪知现实很打脸。应聘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套得体的套裙,想给招聘人员有个好印象,希望能被录取,却没想到希望又破灭了,什么留下电话,那都是托辞。
因为年纪的缘故,我遇到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我以前从没有觉得年龄是大事,可现在大多数单位招人,都要求在三十五岁以下,三十五岁难道是人生的分水岭吗?人在三十五岁之前没有功成名就,就只能意味着失败吗?我在心里反复自问着,但也得不出答案。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些,那一道道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一样,显得那么狰狞。我还不甘心地用手去抚平它,可手都撸酸了依然于事无补,道道皱纹仍清晰可见,好像还在嘲笑我。那一刻我不敢多看镜中的自己,这还是那个神采飞扬光彩照人的我吗?镜中的人那么陌生,脸色蜡黄,眼睛无神,头上依稀可见几根白发。此刻,我心里有种失落感,不知不觉中自己真的老了,尽管心里极不情愿,可岁月却留下的这些痕迹,让我独自悲秋伤月。
其实一直以来,我还是有变化的。曾经十指不沾扬春水,纤纤的细手,取而代之的是青筋突起,皮肤粗糙。在锅碗瓢盆交响曲中,我已经学会烧很多菜。为了生活,以前不想做的事,现在也要去做了。我感觉到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被生活磨去了棱角,以前那个敢说敢做的我不见了。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中年的我已被生活的琐碎填满,要面对生活的压力,只有接受。
人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就不用面对生活的烦恼了,我总是这样想着。可人是要慢慢长大的,总得告别过去。
我还发觉自己变了,变得世俗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发愁,为了一毛钱的菜价和小商贩讨价还价,以前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但现在却不经意间成了这种人。以前读鲁迅的文章我从来就没读懂过,特别是闰土这个人物真读不懂,经历了这么多,现在我却能理解了,体会到中年人的不易,生活的重压下,我们每个人都活成了鲁迅笔下的闰土。
难道我就该这样“老”而无用吗?就该向生活认“怂”吗?我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生活是苦,但我不能被“苦”吓倒。也许我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年轻人,如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精力不如从前,学习能力也差,思维固化,接受不了新鲜事物,跟不上时代。但我却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能淡定从容地面对生活中的苦与乐。
中年是人生的另一种景致,正如一句古诗形容的那样。“中年况味苦于酒,少年情怀尽是诗。”我的人生之路还很长,中年人也不是“老”而无用。人到中年不是万事皆休,中年只是人生的又一个开始。还有时间去大有可为,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岁月只是改变了人的容颜,却改变不人前行的脚步,而阻止我前行的,不是别人,是心魔,我自己内心的固步自封,自己给自己设限,才让我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再见,我的花季!再见,我的青春!正在步入中年的朋友们,我相信,只要我们对自己有信心,不悲观,执着地去做一件事,对生活充满信心,中年的人生定能彩霞满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