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打游击(小说)
太阳躲避在东天的云层里,迟迟不肯露面,只把一缕缕清光洒向薄雾微茫的乡野城郭。早饭后闲来无事,我去庄后菜园里转悠一圈,逮住几只趁露水潮啃吃白菜叶芯的小青虫,包裹在瓜叶里,回家扔进鸡圈里喂鸡,一转身,听得家里有人说话,从口音里听出来是西邻的陈正强,他此刻栖身在我家南岩墙的那垛稻谷袋子上,他问我:“想不想参加我领导下的外出贴保温队伍?”
我问询:“前往哪里搞副业?”
他回答:“猴嘴开发区。”他接着又替陈文来道好,“文来这人,从来就不拖欠干活人一分钱,有时候,甲方老板该账,他即使贷款也按时发工资。”
“全村人都知道陈文来人品好。”我随口说:“我愿意去啊,什么时候走?”
陈正强说:“现在就走,你收拾收拾行李,到明路家门口等待,有包二巴开车带路。”
我找来一条尿素白鱼鳞袋皮,将两身裤子褂子卷卷装在里面,思想一下,又将几件保暖内衣装在里面,再加上鞋拖两双鞋子,毛巾牙膏牙刷卫生纸之类的生活用品,正好装满一袋子。
经过陈正强家门口时,我招呼他说:“二哥,我们一起走吧!”
他说:“你头里走。”下文的话他没有说。我在想,也许他今日不一定走吧?到达明路家,等待一个多小时,包二巴开车来了,家住村西的三名来了。最后,只有陈正强没有来。
明路说:“他明日与那几位一道去,家里有一些碎事需要处理。”
离开村头,为了驱赶困意,包二巴随手开启了行车乐曲:
我们是一支平原上的游击队伍,
一年四季,不问严寒酷暑,
肩负着历史使命,
穿越并鏖战在喧嚣市井……
我们的车子沿着乌龙河大道一路东进,中途拐向东北方向,经过数十处关卡红绿灯,以及几段高高的海防堤,共计一个多小时,顺利到达目的地——深森制药厂。临下车时,包二巴提醒我:“二老表,要把自己的天工记好,顺便也把我的天工记上,我很懒,不喜欢记工,劳驾你了。”我一边应承着同事这一小小恳求,一边观察和欣赏身处波澜壮阔的黄海岸边的地理环境。
凭着我的感觉,这会儿我们的车子到了制药厂的南大门,而常来此处干活的人纠正我的说法:“这是西大门。”我没有吭声,纳闷:“怎么就掉向了呢?”我坚信自己没有掉向,是大家掉向了。
制药厂的院子里,矗立着几十座已经完工的厂房,就是装修还没有完成,好大的院子里,只有几十名来自湖北籍装修工人,起早贪黑地抢时间装修内外墙壁。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要为这些厂房的墙壁粘贴保温板。
陈明路说:“这几十人装修,哪里能够跟得上我们的进度?”
陈文来说:“大家先干着,干几天就几天,死店活人开,假如装修那边跟不上趟,到时候再回家休息几天,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反正离家不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明路说:“过几天,我的工地活儿下来了,大家再到我的工地混上几日,补补空子。”
陈文来说:“我们自家弟兄,这事最好协商的。”
中午,我们在大浦地下桥吃了一顿快餐,记得是在一幢活动板房里匆忙吃的,卖饭的小老板的饭箱子里只剩下几个人的饭菜,他又现起意打电话给家里人,开电瓶车,迅速送来十几份盒饭,还有一打今麦郎纯净水。
我吃了两份子饭菜,明路也吃了两份子饭菜,此刻不饱不饿,感觉精神倍增。
卖饭的人收拾餐具说:“我们可得抓紧走啊,要不然,万一被城管看见了,会把我们的车子拉走了,还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下午,天空缓慢地下着小雨,我们头顶着天宇,但是一点也没有耽误干活,快要下班时,雨下成点成片了,眼看要湿透衣衫,抗裂砂浆用完时,陈文来告知我们:“走家吧,厂方的材料检验报告单还没有审批下来,过几天再来接着干。”
随着天气转晴,两天后我们回到工地上,刚刚干了半天活,又停下了。有甲方质检员传令给陈文来说,工地老板买来的墙板子不合格,阻燃不达标,要求把贴在墙上的板子统统扒下来。当着质检员的面,我们从墙上扒下了几块板子,等到质检员走了,我们从脚手架上撤了下来。晌饭也没有吃,打道回府了。第二天接到通知,又乘车回到了工地。适逢星期六,制药厂负责工程的人员回家度假,趁此机会,工地女老板让我们把那些所谓不合格的板子重新粘贴在厂房墙壁上。
陈文来表示担忧:“万一出事怎么办?”
女老板拍拍瘦俏的肚皮说:“这种板子经过几十家工地,都合格,唯独在这儿就不合格了?蹊跷!不知那一柱香没有烧到位,这里有隐情,我一定会设法去化解,你们放心贴上就是了!”
星期六晚上,还剩最后一间厂房墙壁没有挂丝网,我们将所谓不合格的板子用抗裂砂浆盖上了。女老板打电话给陈文来说:“你们加加班,让工人多辛苦一会儿,把那一间房子粘贴上!”
陈文来打电话给女老板说:“没有事的,明早天不亮,我们就上班,干得很快的!”
下班时,陈文来不在工地上,女老板不见了陈文来,她企图说服我们,多加一会儿班,把剩下的尾子扫完,可是干活人劳累了一整天,累的够呛,领工的陈正强说:“你再早来一会儿好了,我们多搅拌一包抗裂砂浆就完了——可是不巧,我们已经从脚手架上下来了,已经瞅不见了,再干,还要拉电灯……嗨,算了吧——明天还有天呢。”
大功告成,我们停留在即将回家的道路口,包二巴发响了专车,人,行李都已经上车,只有陈正强站在车门前,手拿记工本,公布各人出工的天数,最多干了七天。
我随即参言说:“错了,最多应该是七天半。”
陈正强辩解道:“两个半天,加上六个整天,不正好是七天么?”
包二巴说:“这一次是两个半天,再加上第一次来的半天,不是七天半么?”
陈正强不接受我的辩解:“那个半天不关我的事儿!我第一天没有来工地呢!”
我说:“难得你承认少了半个工就行,大家不挣究,我也可以不挣究的。”
我自然被孤立了,顺其自然地从这支贴板子游击队里退了出来,重又参加了另一支打发泡的游击队伍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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