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夏华副局长从县长办公室出来，仍在低头咂摸县长的谈话。经济贸易发展局由于全年绩效考核评比垫底，且未有加分业绩，局长春节前已降职到乡镇工作。开年上班照例的局长给领导拜年报到，卞夏华来到县长室。寒暄后县长细说县委明确由他主持工作，是对他的肯定，更是对他的鞭策。眼下务必要扑下身子，干出业绩，争夺县直排头兵，打响当头炮。局里班子暂且不动，给你配一名挂职局长，全力为你打造施展舞台。
　　 县长的说词与卞夏华的预想吻合，唯独在分配挂职局长这句上，他犯起疑惑，局长？副局长？领导说话得严谨，引起误会，多影响工作！
　　 局长过年好。过年好。发展科长一声问候，拉回了卞夏华的思绪。不喊卞局长了，这就是事实。挂职总归是外人，不去理他，通知召开全局团拜会，卞夏华果断拿定主意。
　　 卞夏华稳稳地坐在经贸局会议室的讲台上，准备他梦寐以求的演讲。他扫视台下，顺手向台面抓了一把。刘科长迅速小跑，把局长的茶杯放上讲台。局长握着茶杯，并不喝，开始讲话。
　　 说了不少了，过去的一概不提了，咱们从此重打锣，另开张。全局都是兄弟姐妹，要拧成一股绳，令行禁止，不要像个别人，凭靠山，耍威风，拉帮派闹的全局都窝火，啥事也没人伸手，结果如何？到头全局吃个大卧脖。咱这会算集体拜年了，会后没有年盹打，县直排名咱要拿第一，就那么点事，把整洁卫生搞上去，值日落到人，各类台账编齐全，早点不在办公桌吃，中午玩完牌收起来，再有电脑玩游戏被检查组逮着我揍他。县里季度评分我参加，大家别怕。对了，县委为了支持我局工作，可能派个挂职副局长，工作咱们不能等人家，还是要靠抱团争气！散会。
　　 蒋外丽本是县委大院收废品的专业户，凭自己的灵巧肯干，早年收获颇丰。可随着办公现代化，信息网络化的进程，每况愈下，杂志没有了，废报纸也成倍减少，再不见每屋堆成摞。好在承包县委大楼物业的霍经理看上她，吸收进入物业，给她开物业员工基本工资，她收的废品还归自己。蒋外丽有些过意不去，霍经理就说你收到的废书本，废文件都要拿给我看一下，因你成了物业的人，在干部屋里收东西顺便给做做卫生，属于帮忙，树立物业形象，物业合同只承包公共区域。县委领导屋子不许进，他们的清洁归办公室，只进部长以下。
　　 如此干了两年，蒋外丽如鱼得水，收入又颇丰，且由于从楼里带回的信息汇报，霍经理给予过数次嘉奖。今年更被任命为物业办公室副主任，升任中层领导，脱掉了工作服，穿起了白领装。分管区域也由县委大楼改到县政府大楼。
　　 局长好！蒋外丽走进半开的经贸局长室，她喊局长好是因为她不知道局长姓卞。你是？我叫蒋外丽，是来为您服务的。组织部长怎么？你是说县委组织部的魏灵道部长？我来前去县委办公楼走一遍，想跟他道个别，办公室说他去省城了。快坐快坐。不坐不坐，我就是来服务的。局里形势糟糕，需快速投入工作，咱先开个碰头会，你熟悉下干部。那好那好，局长果然雷厉风行！
　　 卞夏华给坐在办公桌侧的蒋外丽倒杯水，我这个人不信一山不容二虎那套。但是，没有但是，局长您想，虎头手下需一群猛虎才能霸住山头，一只虎早晚完蛋，断子绝孙。还有后面一句，好女不嫁二夫，如今行得通吗？应与时俱进，像我以前只收实物，进入信息时代，我也收集信息，干得得心应手，收益大增。卞夏华听的舒服，心想大地方来的有水平。
　　 四位科级干部陆续进屋与蒋外丽握手，卞夏华从容的概括几句工作紧迫性。经济科长表态，局长讲的背水一战逼真，不战自取灭亡，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局长指哪打哪。这话语主要体现要新领导多出力的意味。蒋外丽细声插话，应与时俱进，不能靠局长，人人成为动车，用自身的动力，推着车头奔，咱们都是为局里服务的，局长把准方向，咱就埋头干。刘科长发言，我们科实行五加二，白加黑，发扬愚公精神，持之以恒熬下去，把台账，报表岀齐做细，各区局，乡镇报来的材料汇总不过夜，上报的材料绣成花。蒋外丽又说，也未必学愚公，移山干什么？干脆就搬到山前住，也甭给子孙后代添麻烦，开拓创新干工作。科长们听得心悦诚服，纷纷看向卞夏华。看看外丽同志有什么看法？听了局长的安排，感觉无比正确，打翻身仗，就是爬坡，能够加点硬货，拉个大项目，立个宽目标，好似才稳妥，听说县委直属部门排名第一就这么干的。
　　 蒋外丽转眼就取得全局认可，她迅速组织整理各处办公间，首先从资料室入手，把历年归口单位报送的资料，报表，甚至包括没解捆的尘封卷宗带领大家逐一清整，备查的归档，过期的处理，资料箱顶，犄角旮旯清理一空，面貌焕然一新。最后整理办公桌台，给每桌配备一个废物箱，即防止乱扔资料泄密，又方便桌面清洁整理，此后她每天提前进入办公楼，把水打好，垃圾清除，桌面擦净，室内喷洒清香剂，赢得全局刮目相看。
　　 拉个大项目的举措，局长从县长那里争取来个默认政策，招商内控规定的全县三年不落地化工项目的禁令挤开个小口，精细化工可落户一家，按投资额度免费提供相应土地。蒋外丽把这个信息汇报了霍经理。没几天，就有客户上门找到卞夏华，要投资一亿上白油美容剂工程，恳请经贸局帮忙落实项目审核。一拍即合，十个工作日完成了各项流程手续，火速开工建设。
　　 宽目标的设立是蒋外丽给贸易科长出的点子，她认识几个设摊卖货的姐妹，说全县的集市，卖场不少都承包给了私营公司，产权单位坐收承包费。私营老板趁机乱摊派，商户怨声载道，百姓赶集骂街。如果局里下个文件，取消集市，卖场整体承包，落实产权单位直管责任。这项举措推出，预计影响面宽，感召力大，立马传遍全县。局务会上全票赞成，责成贸易科起草文件，报送县长办公会一致通过，局长亲自任整改组长，分派职员下乡督查落实。
　　 首季度的绩效考核评比，经贸局高分夺得第一。为此县长肯定鼓励了卞夏华，坦言年初特别担心你拿不起来，搞成个没法向常委会交代，着急给你物色名省直机关的挂职局长。这下宽心了，干得风生水起，轰轰烈烈，短短三月，创出局面，成绩斐然，我很高兴。再接再厉，潜力无限，保持到年中，报请常委会给你转正。挂职局长不派了，放开手脚干，你尽快留心物色名副局长人选报我，预备班子调整。
　　 卞夏华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又在低头咂摸县长的谈话。刚刚四月天，他的额头却冒出茵茵汗珠。
　　 晚上，卞夏华接通县长的手机，二姑夫，我想不推荐副局人选了，我们局申请推出一项改革举措，面向社会招聘一名挂职副局，不占编制，不发工资，有利于改变干部队伍结构，有利于促进干部能上能下，能进能出机制实施，为我县开拓创新带个头。
　　 对县长的回答，卞夏华十分不满，这样无本万利的改革举措，他还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