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追月逐花(小说)
忽然,从黑暗中跑出来一个人,那人身法轻捷,在地上飞奔了两步竟直挺挺飞跃起来,跃到了房顶之上,一跳一跳,不见了踪影。
一个声音高声响起:“她在那儿,追,快,截住她。”
那身影在房顶上追月看着那些蒙面人顺着声音一个个跑了过去,正要起身追过去看个究竟。
那个人影又超她这边折跑过来。追月定睛一看,那女人身穿青衫缀白花长裙,披散着头发,背上还挎了个小包袱。
“她在哪儿,快,抓活的,别让她跑了。”人群中不是说喊了一声。那些黑衣人又沿着声音追着跑了过来。
“姐,怎么办?”逐花看着那些蒙面人离自己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正着急,追月扯出面纱蒙上,飞身跃起,“救!快!”一道剑光洒下弧形剑气,只见飞沙走石,众人不能近前。
逐花奔上前去,扶女人连忙后退,跃身上马,喊了句:“姐姐,快撤。”
追月把软剑舞成一朵朵漫天飞舞的白花,抵挡着来人的进攻。那一干人等略有迟疑,随即一团扑了上来。追月对着众人扔出一把梅花镖,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刀剑阻挡的声音,又有几个人倒地呻吟。
逐花用短剑削断了旁边客栈的招牌绳子,双手一用力,掌风带着三尺长的木牌匾向众黑衣人砸去。
追月趁机转身弹跳上马,和逐花拍马向前跑了好一阵后,看后面并无人跟来,就说:“快,我们去灵泉寺。”她左手一紧,马头马身一个左旋,向一条岔路飞奔而去。
大约又一个时辰,二人已经接近灵泉寺下的小镇,远远望去,镇上黑灯瞎火,空无一人,两人对视了一下,放慢步伐,追月心里一紧,调转马头悄声说:“不好,走,快回去。”
夜色越来越浓,前方道路开始模糊起来。三人只好就近下马,摸索着找了个破庙,掌了灯。谁知灯一亮,三人目光相接那一刻,女人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八
夜色凝重,林间多有虫鸟低鸣,破庙内蛛网纵横,庙内并未供奉的神像,而是龙王爷的牌位。那女人看着眼前的姑娘和边上英俊的少年,忽然握住嘴哭泣起来。
“夫人,为何哭泣?那些追逐你的人又是谁?”追月蹲在那女人身边,递上丝巾。
“双儿,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呐。”那夫人紧紧握住追月的手,泪如断线。
“双儿?”逐花凑了上去:“喂,大娘,你叫谁双儿呢?”
那夫人没有答话,又嘤嘤哭了一阵子才住了声,向二人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女人就是薛英,追月的生母。当年她和二宝一别之后隐姓埋名,暗中查找丈夫和女儿的下落。直到江湖上有人传闻“七步杀”现世,她才打听到是滴翠山庄的钟无影收养她的孩子。她乔装打扮潜入滴翠山庄,见两个孩子已经成人,却无法相认,就在五里堡安了家,寻找机会接近两个孩子。哪曾想,有人认出她就是20年前逃出碧水宫出逃的右护法,这才招来贼人搜寻。万幸的是,老天有眼,她们母女此生有缘相见。
“双儿,没想到娘还能见到你。”薛英把追月紧紧搂在了怀里。
幸福来得让人始料不及,追月忽然怔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她真的是毫无印象,但是“娘亲”对她来说,是既渴望又害怕,从小都是师傅教育她,陪她,即便有奶娘丫鬟,她也从未感受过什么是母爱。她忍不住仔细端详着她,这夫人眉宇间透露着幽怨之气,眼神却坚定的很,她握着追月的手柔软而温暖,追月的心隐隐觉得,她和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有点渊源,这么一想,她竟轻轻依偎在了那女人身前,抚摸着她珠泪未干的脸问:“你真的是娘亲?”
母女俩本已停止哭泣,怎料追月这一问,俩人又哭出声来,逐花也伤心地抹了几把眼泪。
“姐姐,姨娘,你们小声点。”逐花扒着门往外瞅了两眼,见并无异样,关了门,进屋团坐在薛英身边。看着姐姐和姨娘相认,他心中自是难过,不觉独自也抽泣起来。
薛英见逐花悄声哭泣,将逐花也揽到肩头,抚慰着这个少年的心。逐花靠在薛英的肩头,脸挨着薛英的脖子,他嗅到二十年来从未闻到的味道,那味道让他好困,好想睡,他闭上眼,不由得也叫了声:“娘。”
薛英捧起逐花的脸,为他擦干泪,又整理他的衣襟:“我听燕儿的佣人二宝说,他把你送到了五里堡的一户人家,是钟无影去抢走了你,你师傅可对你说过是何缘故?”
“姨娘,师傅说,我和姐姐都是从蔡家庄救下来的。”逐花忽然像是个未长大的小男孩,连口气都柔软了许多。
“娘也觉得奇怪,我和你二宝叔叔曾怀疑过,当年带五鬼去蔡家庄的就是你们的师傅钟无影,可是他在碧水宫宫主死后就退出江湖了,再说,现在他让你们去杀五鬼,这也说不过去啊。”薛英皱着眉头思索。
“或许找到了空师傅就能找到答案了。”追月垂着头轻声言语。
“了空?”
“嗯,他以前是个相师。”追月说。
“相师?”薛英若有所误:“难道是追幽谷的那个半仙儿?”
“姨娘,还有那个黑衣老人。”逐花忽然坐正身子,对姐姐和薛英说:“他好像也知道我的身世,只是每次见他话都没说完过。”
“黑衣老人?他长什么样?”薛英问。
“我只记得他面相挺老实的,对了,是个塌塌鼻,他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还告诉我好多当年的事。”逐花用手在鼻子上比划着。
“他可是身材不高,鹅蛋脸,小眼睛?”薛英笑着问。
“是,是,眉心还有颗绿豆大的痣呢。”逐花又比划着眉心。
“是二宝,没错,是他,没想到他比我早找到了这里。”薛英说:“我们若能找到他,或许能明白更多。”
提到二宝,薛英竟然异常兴奋,毕竟一别二十年,两人无缘相见,如今听说外甥和他有过来往,不免心里有些激动。
逐花跳起来说:“走,去盘龙涧找找,他曾带我去过那里,我们或许可以找到他。”
三人顾不上夜深雾大,走出庙门,外面黑咕隆咚,便各点了灯挂在马上。路上不时有蝙蝠在头顶飞来飞去,夜猫黄鼠狼蹿上路来。三人不知走了多久,遇见一处河谷,逐花说,这里就是盘龙涧了,往上走有个瀑布,那儿有个大潭,黑衣老人曾在哪儿出现。
三人沿着谷底小路越往上走,雾气越加浓厚,三丈之外一片模糊,马也累的不愿多走几步了。三人便下了马,将马拴到林子深处,又拿刀在沿路做了记号,才往涧中走去。
快到山谷尽头的时候,墨色更加深了,三人望见林中有灯光忽明忽暗,赶紧加快步伐往前探去。
距离灯光大约十几丈左右,三人听见小屋里有人厮杀,原来河谷中水声太大,埋没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逐花飞身上前,悄悄贴近窗户刚要戳开偷看,屋里一个人撞破窗户飞了出来。逐花借着灯光一看,妈呀,竟然是个光着头的老胖子,那胖子刚要起身,追月抬脚就是一踢,只听咔嚓一声,胖子断了肋骨,歪着脖子僵倒在地。
“铁拳胡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逐花不由得叫了一声,身子一缩,一个箭步蹿到屋内。屋里一个塌塌鼻老人和一个宽额浓眉手持长剑的男人厮杀正酣,
薛英紧跟着追到门口:“二宝?”
二宝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忽然来了精神,对着逐花说:“小子,打啊,别愣着。”
逐花应了一声,右手抽剑为二宝卸力。那剑客一见到薛英,突然脸色一沉,虚晃一剑,不再和二宝纠缠,又躲开逐花短剑,一掌朝薛英劈来。
那薛英虽然武功不高,但毕竟不是柔弱女子,见掌袭来,忙闪身躲过,左手一扬,将两枚钢钉打向对方腋下,那剑客这一掌已用了全力,那掌薛英轻巧躲过,他猝不及防,整个人一头撞到了墙上,只听呀的一声,柳叶剑撒手插向房梁。
逐花见他受伤难支,操起身边的笤帚对着他后背一点,封了他的穴道。
“你可是柳叶剑夏一龙?”薛英喊道。
一听夏一龙三个字,逐花举剑便要刺,薛英急忙阻止:“留个活口,问清当时的情况也不迟。”
逐花和二宝将二人绑了,薛英点了灯,追月指着夏长龙和胡彪问:“正要找你们呢?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二人顾不上伤口正痛,仔细看着眼前站立的四个人,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一天我们等了二十年,我们五鬼杀人如麻,死不足惜,只是过够了这受人胁迫的苦。”光头胖子摇着脑袋说。
“那个黑衣黑袍的男人阴魂不散啊,他二十年了从未对我们显露过他的真面目,我们不管逃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们。”柳叶剑补充说。
“不瞒你们,今天接到老大的传讯,让我俩到此杀了这老头,没曾想今夜雾大,我们走错了路,来晚了点,若再早上半个时辰,呵呵,你们就要阴阳相隔了,如今,落到你们手里,算我们倒霉,要杀要剐随便。”光头胖子说。
追月和逐花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处置。
“想必,你二人知道我们是谁了吧?”二宝问。
“不就是蔡家庄的余孽嘛。”胖子道。
“你说的老大可是蔡家庄血案的主使?”追月上前用剑抵住光头和尚问。
“还能有谁。”夏长龙疼的龇牙咧嘴。
“不过,谁也没见过他的容貌。蔡家庄一案后,我们就像是被他控制了,整日活在他的眼线下。半年前,我们商议联手借机杀了他,没曾想他武功出神入化,根本无法近身。后来,江湖上传闻,说我俩要将20年前血洗蔡家庄的旧事公布于众,他便飞鸽传书让我俩来到了这儿杀了这个造谣的人。”柳叶剑盯着二宝,一脸诚恳,并不像是在说谎。
“这其中肯定有阴谋。”二宝说:“谁会知道我住在这儿呢?”
“不知道。对了,了空和尚就是老大让我们劫的。”柳叶剑说:“你门找到了空和尚,然后找到幕后主使,杀了他。”
追月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仔细思索着二人所说,似乎一切即将大白于天下,但她心中还有疑团未解开。
二宝看着陷入沉思的追月,脸色沉重如铁,他颤声说起了一件往事。
九
二十年前,蔡家庄突然来了一对夫妻,两人衣着鲜丽,男的叫常雄,长得眉清目秀,出手阔绰,女的叫薛燕,怀有身孕,言语温和。他们在庄口处置办了一大块田地,找人盖了几间瓦舍,又在庄外雇了两个佣人,生活的倒也安逸。
这蔡家庄位于太行山北麓一个小谷地,离官道尚远,民风淳朴,夫妻二人平日里与乡邻和睦相处,逢年过节为庄里人送点布匹食材,倒也安稳。中秋前日一大早,常雄到庄里各家各户邀请庄里人前来参加儿子满月宴,不知怎的惊动了庄外的人。
八月十四下午,一群骑快马的人来到蔡家庄,刚一进村就拿着一幅画像,满嘴嚷嚷,说是两个时辰内只要村民交出画上的女人,可以保证不殃及其他人。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裹墨色蓑衣,就连头脸都被包了起来,看不清模样。他一挥手,身后五个人策马过来,他逐一暗自吩咐了一番,五人便分头进了庄。
这蔡家庄说是庄,实则是个小山谷,沟长路窄,百姓们分散居住在山坡跟或半山腰。常雄夫妇和佣人们一家五口住在庄口北山底的平地处,进村的路在南山坡跟,加上谷口树林密布,这些人进村时没有注意到,直接进了庄。
那常雄在家中听说有人进庄搜索外逃之人,就慌忙遣散了来客,对怀抱婴儿喂奶的薛燕说:“燕儿,想必是那碧水宫的人找到这里来了,我们要躲一躲才是。”
“雄哥,只有姐姐知道咱们躲在蔡家庄,怕是姐姐家也出事了。”薛燕忙将婴儿包严实了递给女佣人,收拾金银细软。常雄也顾不上收拾,套上驴车,薛燕抱着孩子和女佣小翠上车,让男佣二宝驾车出谷,他自己抓起一把板斧守护在旁,往谷外奔去。
这个时候,那五个人一人向北山脚搜索,一人到庄口堵出路,一人进庄驱赶百姓,一人贴着南山坡跟搜索,一人拿着画像对驱赶到空地的百姓一一比对。
常雄夫妇前脚刚到庄口,看见一凶神恶煞般的光头胖子正站在不远处瞭望,忙招呼妻子抱着孩子下车,一行人沿着小路悄悄往后山跑去。
光头胖子转了一圈,发现空驴车后,跨马往后山追了过去。常雄等人刚前脚跑到后山半山腰,那光头胖子后脚便到了山脚下。他夫妇自知劫难难逃,可又担心连累庄上的百姓,就在山腰一个隐蔽处停了下来,把誊抄的《天山七步杀》秘籍塞进孩子的襁褓之中,又将卷轴版秘籍和一袋珠宝银两交于两个佣人,让他们抱着孩子向五里堡方向逃走,并托付二人找个地方将儿子抚养成人。薛燕握着佣人二宝的手说:“小兄弟,若是我夫妇至此丧命,勿要伤心,姐姐只求你把孩子养大,但万万不可告诉儿子真相,以免他长大后带着仇恨生活。”
二宝听得声泪俱下,点头应允。二人交代完,那光头已经摸索着接近常雄夫妇,他高声嚎叫道:“二人休走,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常雄故作镇定道:“你是何人?我又为何要逃?”
“那女人可是碧水宫的?”光头指着薛燕说:“你们还是跟着我去见老大吧,免得全村人跟着你们遭殃。”
常雄二人在前,光头在后,那常雄夫妇轻车熟路,在路上拐了三两下就把光头甩到了身后,便飞快向村中跑去。
那个为首的黑袍男人并不知道常雄夫妇已逃走,只当是庄里百姓在打掩护,就吩咐人点燃火把,要烧了庄子。这是,见常雄夫妇赶到,便吆喝道:“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