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追月逐花(小说)
在这个小茶楼里,追月一眼就能看出,茶馆里的伙计,对面酒馆里的饮客,路边的算命先生都是官府的人改扮的,或许,他们在追查一个大案子,或许他们也在等邱二娘。那些人和武林中人不一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尤其是脸上的神色和表情,更瞒不过明眼人。
又过了半晌,太阳已到头顶,茶馆里也亮堂了许多,那些官府的人走出去又走进了,偶尔又窃窃私语,店老板看到此情形,带着小二走到后堂,悄悄关上了后堂里面那扇用破木板钉的门,店老板背上背着个破麻袋,估计是金银细软,逐月想,那店主自热是精明之人,猜到一会儿可能会有一番打斗,便去后院躲避去了。
果不其然,正当追月和逐花盯着店里那些人,忽然外面一声马啸,斜对面酒馆处,一个身着碎花长裙,头发高挽,浓妆艳抹的女人勒住马缰,向小二扔过去一锭银子:“给老娘打一壶好酒,快!”
“邱二娘!”追月差点惊呼出来,这个声音好似激发了她的回忆神经,当年那个揪住她让她眼睁睁看着流星锤砸下来的女人,就是这个声音。
那些官府的人果然都沉住不气,或许是等的太久,一看到邱二娘竟然又大摇大摆地到酒馆打酒,顿时来了精神,个个抽剑拔刀,冲出门向邱二娘包抄过去。
他们虽是官府中人,但追月看的处理,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出手快而准确,只是力道不足。那邱二娘一看四周被人围绕并不慌张,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葫芦,先仰脸灌了两口,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忽见她深吸一口气,竟又将肚中烈酒喷出,只见酒箭四射,砰砰砰,那几个先冲上去的官兵被击翻在地,疼得咿咿呀呀叫唤。
逐花抱着茶馆的柱子看的出神:“咦,姐姐,那女的好生厉害啊。”
“她的绣花针更厉害。”追月在桌子上留下两个铜钱,拉着逐花出了茶馆:“我们现盯着她,尽量不要惊动官府。”
姐弟二人在不远处注视着马上的邱二娘,见她并不因身困官兵而手忙脚乱,自觉向对付这个女的并不容易,便暗自思量。
那邱二娘见官兵只是围着她转圈,并未上前和她拼命,她又是哈哈大笑几声,随意撒下一把绣花针,拍马飞奔而去,留下身后一群中了绣花针而咿咿呀呀痛苦不堪的官兵。
逐花跳到正街就要喊叫,追月一把扯住他说:“别出声,跟着她,看她往哪儿去。”
二人飞身上马,紧随着邱二娘出了镇子。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邱二娘放慢速度,走走停停,时快时慢,似乎发现了什么。追月看此情形,二人一商量,追月仍旧跟在邱二娘身后不远处,逐花从岔路劫了过去。
这本就是条很冷落的乡间小道,眼见时过正午,人也渐渐稀少,
那邱二娘行至翠竹林处不再行进,立马瞭望,又左顾右盼,神情慌张。忽地,她对着身后大喝一声:“出来,跟了老娘这么久,找死吗?”
追月和逐花一前一后从竹林中亮了身形,三人相距不过五十余步。
“为什么跟踪我?”邱二娘勒紧马缰。
“你可是飞花针邱二娘?”逐花双腿一夹,打马走近邱二娘。
“是又怎样?”
“你收钱杀人,无恶不作,怪不得官府要拿你。”逐花逼近一步。
“哈哈哈,臭小子,要你管啊,老娘杀人无数,怎么,要管老娘的闲事吗?不过,老娘看你生的眉清目秀,为啥要弄个一头卷毛,看起来脏兮兮的,若是再干净些,说不定老娘还能看上你呢,哈哈哈!”
“恶人,你可记得二十年前你在蔡家庄犯下的血案?”追月握着马缰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哦,原来是薛英薛燕两个婊子的小崽子啊,我早该知道是你们。”邱二娘鬼魅一笑,双手一抖,袖子里嗖嗖飞出两支绣花针。追月和逐花忙挥剑旋绕,只听“叮叮”两声,绣花针弹落在尘土里不见踪影。
“邱二娘,你是我名单上要杀的第一人,真是了便宜了你几天。”追月高举右手,软剑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
“你们不想知道我要去哪里吗?”邱二娘说话间,俯了下身子,两手从腰间一摸,嗤、嗤、嗤,数声连响,十几枚钢针朝追月飞来。
这些钢针突如其来地飞到眼前,事先没有半分征兆,全在眨眼间完成,追月不由得心里一惊,挥剑已晚,只好身子一倾,钻到了马肚子下面。
逐花一看姐姐被袭,策马飞奔的同时,单手从腰间抽出两柄飞刀向邱二娘刺去。邱二娘在马上听到脑后生风,左右一闪躲了过去。逐花从马上跳起,又连推两掌,掌风虎虎。逐花虽然身形纤瘦,却是个练功的奇才,钟无影教给他的内功心法,他不仅全部掌握,而且对师傅的覆云掌也练习的相当醇熟灵活。邱二娘看逐花的掌风威猛,不敢硬接,一晃身跳下马闪了开去,又立马错步转身,又扑了上来撒出一把绣花针。
逐花挥剑旋转挡开,只听“哎呀”一声,邱二娘竟被弹回来的绣花针刺中右臂。她顾不上恋战,双脚弹起,跳上马鞍,又轻轻点了一下,直直向林中飞去,她胯下那匹棕马长嘶一声也追着蹿出老远。
追月见此情形,紧随其后,施展轻功,左点树枝,右踏落叶,不消一口气便与邱二娘并肩。
逐花紧跟着在地面上也只微微一点,再一长身,身形暴起,双臂一张,跨到了邱二娘飞奔的马背上。
那邱二娘见他二人紧追不舍,脸色极为难看,好似中了绣花针毒,但口中仍是污秽言语不止:“你个小兔崽子,当初就不应该听老大的话,留你一条贱命,如今却要杀我。”
“邱二娘,听师傅说,你虽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但我父母并非你亲手所杀,若你能说出当时的主谋是谁,我可放你一马。”追月用力挥剑,一股强大的剑气挡住邱二娘的去路。
邱二娘在一棵大槐树上落了身,背靠树干连声喘着粗气,逐花追上来,悄声上前,迅速从身后封了邱二娘的穴道:“恶人,告诉我们真相,便留你条活路。”
“我们只知道老大是碧水宫的人,但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邱二娘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似的,滴溜溜转着。
“你原本要去哪里?”逐花问。
“五里堡,你听过那里吧?那里是我们其中一个接头的地方”邱二娘歪头问。
“五里堡?”
“对,老大神出鬼没,一般都是他联系我们。”邱二娘顿了顿,又说:“你们听说过碧水宫大护法吗?他精通易容,善于伪装。”
逐花看到她目光中透露着对“老大”的恐惧。
“你还知道什么?”逐花掏出短剑就要刺向邱二娘的胸膛。
邱二娘哆哆嗦嗦捂着肩膀说:“小兄弟,你可是当初蔡家庄那个刚满月的男婴?”
“你知道我?”逐花扔了短剑,一把抓住邱二娘的手:“快说,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啊?难道?”邱二娘手指了指追月,又指了指逐花:“你们,你们……”她正要说出什么,突然飞过来一根弩箭直插胸口。
“谁?”追月定睛四周张望,只见身后林中惊起一阵飞鸟,追月急忙追去,直追出二里多地仍不见人影,见再无动静,边飞身返回。
姐弟二人只好将邱二娘的尸体驮在马背上,在黄昏时分送到了蔡家庄。师傅钟无影正在庄外等她们。
追月姐弟向钟无影作揖行礼,把尸体往台子上一放,那四个早已奄奄一息的见证人,看到邱二娘的尸体竟两眼放起光来,那眼神中竟一同透露着惊讶和胆怯。
七
“你们可认识这个女人?”钟无影走上台子,问那四个见证人。立即有下人跑上前,站在四人身后,揪出塞在他们嘴里的布条,又将邱二娘的尸身整理好,头发拨开。
“认识,认识,就是她,撒了一把钢针,乡亲们就倒下一大片。”最边上一个方脸男人说。
“对,就是她,那针上有毒,乡亲们倒下就再没起来。”另一个满脸麻子的老人说。
钟无影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人,那两人也都磕头似的点着头,口中一个劲儿说朋:“是。”
钟无影挥了一下手,下人们立即抬来一桶井水,分别与那四人各喝了几口。他微笑着对追月姐弟说:“可从邱二娘哪儿问到什么?”
逐花正要说,追月看他一眼,他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追月她心里明白,师傅已经对他们私下调查真相感到非常不满,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师傅,我们本来已经控制住她了,却有人半路杀出来,用弩箭射杀了她。”
“或许是那个人,他也许该出现了。”钟无影背着手下了台子。
“师父指的是当年的幕后主使?”追月问。
钟无影转过身看着姐弟二人,又缓缓走了过来,夕阳下,追月望着他,只见他脸孔枯叶一般昏黄,眉骨高耸,双目深陷,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曾经让追月依赖又敬畏的男人如今已经苍老的如一株枯藤。还好,身边的弟弟已经长大,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软弱的女子,能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来保护她,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杀人。
这种感觉,让她自己越来越茫然。
钟无影说:“你们先去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夕阳里。
逐花看着师父的背影问:“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追月说:“你先去安顿一下,我们找个客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好理一理。”
二人出了庄,骑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五里堡,这时候,晚霞正铺满天空,金色的夕阳在街道上撒下温暖的光线,茶楼客栈的伙计有的已经开始掌起了灯笼,在门口招揽客人,二人在祥龙客栈叫了酒菜,暂作歇息,又让小二把马喂饱了。
逐花边倒茶边问:“姐姐,你说柳叶剑夏长龙和铁拳胡彪会现身吗?”
追月接过茶杯,看着空空的客栈问小二:“小二哥,最近可否听说五里堡来了个杀手吗?”
那小二正拿抹布擦桌子,听见声音,忙跑了过来,将抹布往肩头一撘,说:“哟,姑娘,五里堡是个小地方,只因这里有个驿站,又是官道十字路口,平日里生意人和官府的人过往较多,哪敢有什么杀手啊!”
“那你听说过太行山五鬼吗?”逐花举着筷子,咽下刚嚼了两口的花生米问道。
“这个知道,听官府的人说昨天他们在灵泉寺驿围攻飞花针女贼呢,只可惜不知道后来咋样了。”小二连连摇头,似乎觉得可惜,见追月逐花并未再追问,便折回继续擦桌子去了。
二人吃饱喝足,出了客栈,在十字路口看天边尚有一丝光亮,便商议回滴翠山庄再做打算。
“姐姐,现在江湖上都知道是我们杀了五鬼的人,他们要么躲起来保命,要么来报仇,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择?”
“你不觉得他们似乎也在打探我们的行踪吗?”追月说。
“怎么说?”逐花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师傅说,那二人放出风来,要公布当年的秘密,你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的人死了三个了,却没听说幕后主使有何行动,这很奇怪,我猜他们一定是在逼主使现身。”
“应该是这样,我想,他们一定会和主使见面,并有所动静。”追月肯定地说。
夕阳刚沉下去,风就大了起来,夜暮也从山顶升起,向头顶笼罩,二人骑着马在夜幕中并排走着,闲聊起来。
逐花说:“若师傅能告诉我们他们的行踪该有多好。”
追月说:“那是师傅的眼线发回的情报。”
“嗯,那聂锋和你是偶遇,林啸天是直接约见的你,邱三娘倒是像有人安排似的。”逐花说。
追月勒了下缰绳,看了天,此时无月无星,草丛中,虫声啁啾,使这苍茫的山林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瑟,对逐花说:“不对,这里一定有蹊跷,走,回五里堡看看。”
“啊?”逐花也勒紧缰绳。
“你忘了,邱二娘死前说他们在五里堡约见的。”
“对啊!”逐花“吁”的一声,勒马站定。
追月说:“聂锋似乎并不知道我要找他复仇,可林啸天倒像是知道不少,邱三娘似乎也知道什么,还有了空和尚,你梦里的黑衣人,他们似乎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又好像不是完全知道。”
逐花说:“没错,我梦里的黑衣老人似乎并不知道聂锋用流星锤砸死父亲的事,也不知道当年火烧蔡家庄的细节,他似乎对我们的身世更为知情。”
“师傅说,他见到我们时,蔡家庄已经成烧成了灰迹,尸体遍地,他是从死人堆里捡回的我们。”
“可是我梦里的黑衣人说,我是他救出来后送到了五里堡的一户人家,后来是师傅从人家手里又把我夺了回来。”
“又是五里堡。”追月喃喃自语。
“还有啊,姐姐,邱二娘死之前的表情,你还记得不?他好像知道我。”
二人越想越想不明白,就调转马头往五里堡赶去。
待赶回到街口,天空竟然浓云密布,夜里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我们还是向客栈或者茶楼的小二再打听打听吧。”追月甩了一下缰绳。刚要进巷子,二人忽然听到一群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二人忙下马躲在了暗处。
“姐姐,他们好像是从山庄那边过来的。”
“别出声。”追月拉紧逐花悄悄跟在众人后面。
那一干人等在五里堡正街停了下来,只听那为首的举着马鞭轻声说:“大家都蒙上面,不要讲话,挨家挨户搜,一定要找到主人说的那个女人。”
不消片刻,只见火光一片,众喽啰举着火把咣当当地敲门。
“他们在找人?”逐花问。
“一个女人。”追月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低了声音说:“没在庄里见过这些人啊,你看他们的装束,倒像是十里外山上的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