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清明雨,人间殇(散文)
四月,并非人间最美,因为清明。清明大多是带着雨来到人间的。一是滋润万物,二是暗伤别离。
雨是伤感的泪,多少失去亲人的人,把憋了一肚子的泪抛向四月天,汇聚成清明雨,淋湿伤感的心。
今年的清明尤为严重,迎来的是雪而不是单纯的雨,我不知道有多少抑制不住思念之泪的人,加入到清明祭扫队伍,让苍天把悲凉凝聚成雪花,恰似又一次让人披麻戴孝。这得有多少拔凉拔凉的心,才能将巨大的能量化作飘雪,漫天飞舞。
三天两夜,雨夹雪,雪夹雨,共赴一场伤心欲绝的祭祀进程。冰冷的融雪、雨珠,淋透了一批又一批奔赴坟地的孝子贤孙。雨可以挑日子,祭祀不可以挑时节,清明就是清明,宁可错前,不能落后。
赴汤蹈火的雨雪,只是一场崩溃的殇,阻挡不了祭祀的脚步。
一千多年前,杜牧为清明量身定做了一首催人泪下的诗作:“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首诗,也可以说这段应景的文字,感动了他自己,也感动了文人墨客,更感动了所有赶往坟地的路人。
每逢佳节倍思亲,哪个节日都没有清明节让人怀念、思亲、惆怅、痛楚。好端端的春景,因为清明的到来,让人的心情跌落谷底。
清明与细雨、杏花同时上路,与柳芽、春草遥相呼应,应该说,清明该是个姹紫嫣红的节气,是温润清新的气候,但是无论春景如何瑰丽,都难让人展开笑颜。
进入四月,没有比清明上坟更重要的事情了。清明节和十月一一样,突出了个忙,得提前准备,买香、买裱、买纸、买花、买酒、买供品。掐指头,算日子,倒时间,疯疯张张地提着祭祀用品赶回家,看望活着的,祭奠去世的,似乎只有过了清明,才能长长出一口气,四月的大事才算完毕。
祭奠,是一种神圣的仪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连带着亲情之间的沟通、照应。过去往那一站,意思就到了,禀告先人:我们回来看你们来了。一柱香点燃,祖宗和后代之间就连接上了感情线。地下亡灵定有知,同样,我们以虔诚的动作,也感知了祖宗的存在,并默默祈祷、默念超度。如果后代不祭祖,那祖先如何护佑子孙?认都认不得。起码你得用心通融一下,哪怕实在撤不开身,或路途遥远,也得祈祷、祭奠一声。祖先需要的不多,就受几柱香,几张纸,一盘供品和三个磕头仪式。我们磕下去的是头,承接住的是福。感恩父母养育教导之恩,感谢祖宗护佑。
父亲活着时,我不操劳上坟的事情,倒是小时候跟着爷爷、父辈们去上坟,抢吃供品,据说献过的供品后代吃了吉利。父亲去世后,立马觉得重任在肩头,我得给父亲上坟,买几张纸,磕三个头,表示尽孝,仿佛活着时所有的亏欠,在清明或十月一就能弥补来一点。大有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气势。其实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的借口,甚至连自己都不能降伏。只有诚心诚意把祭祀举过头顶,才能安抚荒芜的心。
每年上坟,弟弟会提前通知、商量哪一天回去,并买一捧菊花敬献在父亲坟头。自从母亲去世后,弟弟每年买两束菊花,让两位老人闻一闻花香,吃一口香味。起初上坟心情特别沉重,泪如清明雨,模糊视线,用呜咽安抚天堂里孤单的灵魂。随着时间推移,伤感变成责任,人间好多东西,你得拿得起,放得下。
前几年回去上坟还有家院,祭奠祖宗的同时顺便看看我们生长过的老屋,现在老院子已被完全拆除,连踪迹都难寻,只有扣在路边的几块青瓦片,证明着这里曾经有过房屋,有过我成长的经历。那是别人没处用才没搬走,其他东西不见踪影,连一针一线都看不见了。那么大个家业,说没就没了。你说这个世间,啥是你的?啥是长久的?啥是恒久不变的?
人啊,辛苦一辈子,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养育再多,终归孤独终老,付出再多,最后还是独自承受痛楚,谁都替代不了自身的磨难。置下再大的家业,最终曲终人散,留下一片荒凉。唯有一代代传承下去的血脉才是看得见的财富。
清明,清者明也。走进清明,就会明白许多,我们只是一茬又一茬的过客,那些躺在坟茔里的先人,曾经也是上坟人,祭奠着自己的父母、祖先,我们只是迟了几年的祭祀者。
今年是个特殊年份,闰二月恰巧在清明时节,民间传言闰二月清明不祭祀。传说归传说,其实清明是个好时节,它指的是一个节气,一个过程,哪一天都能上坟。我们正好错开了日子,四月一号赶回娘家上坟,相对是晴天,二号又给婆家上坟,却大雪纷飞。
尽完义务,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大雪夹杂大雨中,祭奠祖先,老天在流泪。我们该有多大福报才能承接春雨贵如油的待遇?
清明时节不只是雨纷纷,还有满山满洼的桃红。每年上坟路过苏堡梁,桃花像打翻的花篮,铺天盖地笼罩着山头,干旱与生命的较量在持续,来一场细雨无声比雪中送炭更迫切,何况今年还多了一层棉被一样的雪。当桃花遇上雪花时,清明,更明亮。
?感谢天马老师抽空编辑,书香的编按总是比文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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