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爱】消失的她(小小说)
刚过十一点,刘颖就醒了。或者说她一直没有睡着。
丈夫还没有回家。他在公司有应酬,要陪客户。
她从床上下来,想给丈夫打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然而,她拿起手机又放下。心想,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就算是打过去,那又能怎么样?
让她烦躁的不是丈夫无休止的借口,而是那个让人感觉没有存在感的自己。
她缓缓闭上眼睛。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三岁那年,整天说着公主要嫁给王子,想着能遇上总裁,傍上大款。那一年,她与丈夫结婚。后来,丈夫白手起家,开办公司,她成了老板娘,辞掉原本的工作,做了全职太太。好几次,丈夫拉着她的手,靠在耳边说着情话,字字珠玑。
十年转瞬即逝。她套着围裙,握着抹布,像极了家庭主妇。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白天忙完家务,晚上还要督促孩子学习。像所有贤妻良母一样,她在孩子面前温婉贤惠,在丈夫面前懂事明理,在公婆面前谨小慎微,努力维持着全家人的和谐共处。
十年过了又十年,对于她而言,是一段重复枯燥乏味的生活,她已不再青春,无休止的家务,冷漠且处处针对她的婆婆,愈发紧张的夫妻关系,面对孩子,她感觉自己只是一个保姆,而不是一个母亲。她在家里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还是免不了婆婆的呵斥、丈夫的责难。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能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愈发感觉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刘颖站起来,魂不守舍,踉跄着走进洗手间。某一个瞬间,她又想到了“消失”,或许只有这个词能够让她摆脱一切烦恼。她在水池里洗了脸。忽然,寂静的夜空中发出一声尖叫。
她发现自己在镜子里的镜像不见了。
她的心开始剧烈起伏,砰砰直跳,立刻拿出包里的化妆镜。她颤抖着手,恐慌感油然而生,镜子里同样也照不出她的表情。她的心彻底慌了,又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对着自己挥挥手,还是什么也没有。她一边抚摸自己的脸,一边喃喃自语:“天啊,难道我真的要消失了?”
她开始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所有照片原本有她影像的位置都缺了一块。她打开自己写的书,书上没有她的照片,封面上的作者名字也没有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用力捏自己的大腿,她感觉到疼痛,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还存在。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消失了。
她疯狂地给丈夫打电话。丈夫在电话中大发雷霆,骂她是骗子,半夜三更打骚扰电话。他挂了她的电话。她又打过去试图说清楚,告诉他她是刘颖。丈夫问:“刘颖,刘颖是谁?”
她忽地愣住,电话里还在说着话,她却把手放了下来。刘颖是谁?谁是刘颖?她怎么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刘颖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越发恐惧,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我又是谁呢?”
她给好朋友打电话,他们从睡梦里惊醒,无不痛斥她,半夜无端骚扰。她最好的朋友扬言要给警察打电话,她刚要解释,电话又一次挂断了。
她陷入迷茫。她打开柜子,想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却发现原本放咖啡的地方,空空如也。似乎她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先是衣服鞋子不见了,接着是她的包包、雨伞、浴袍、护肤品……刚刚还在她手中的书也慢慢地在消失,那一个个熟悉的文字逐渐变得陌生,无序地飘在空中,然后变成了灰,变成了光,直至消失不见。
“等等……”她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不出意料,手机也消失了。她茫然无措,一屁股坐在床上,床上陪伴她入眠的娃娃也消失了。她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伴随尖叫声的还有十二点那阵撞击心灵的钟声。
寂静的夜里,没有一点声音。她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是丈夫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地道歉。她知道丈夫又喝了不少酒,每次喝醉他总是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她没有说话,她离开床,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她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想起了上班的日子,想起了与同事们的嬉闹。那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自己赚钱,自己花。她不用为任何人辛苦伪装。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真实。
于是,她在心里暗下决心,明天就去找工作,她要找回曾经的自已,她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作品反映了社会现实问题,体现了作者对社会现实“全职太太”之流问题的思考。
佳作欣赏学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