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河，一点都没有变。老马在河边，慢悠悠地向前走。跟着它的是个男孩。
　　 男孩用脚随意踢起一块石头，落入水中，水面荡起涟漪。老马打了个响鼻，它在抗议刚才男孩把石头踢向这条河。它扭过头，看向河面，那里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男孩走累了，一直想要骑上老马。老马蹲下来，然而它没有离开那条河。男孩在马背上唱歌，老马听着他的歌，又打了几个响鼻。它慢悠悠，绕着河走。一些动物认出它来，纷纷站立在河边。
　　 “唉，老马，它们怎么都站出来看你。”男孩在马上拍着老马的背。他们也就是不能够交流，要不然，老马要把它的故事讲给他听。
　　 老马还是小马的时候，就来过这条河。那时候河面上不像现在这么平静。远方的战役还没有结束，爆炸声震天动地。小马独自来到河边，它消瘦的影子落在河里，它看了又看，想起了自己在前线的母亲。
　　 他母亲是一匹白马，一匹有着丰富经验的战马。日本人把它俘虏过，可是她遇上了一个爱马的男孩。母亲告诉他，这个男孩后来死了。
　　 它问：“咋死的。”
　　 母亲告诉它：“战争爆发前，他放了我。趁着上山吃草的功夫。他让我飞奔，不要停下来。我听见有人在喊，日本人的声音太刺耳朵，我听见他们用枪打死了男孩。”
　　 小马听了呆愣愣站在那里，它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男孩。会有怎么样的勇气，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举动。它问母亲：“你确定是个日本人？”
　　 母亲看着小马，它说：“战火中，是正义与邪恶在博弈。记住了，孩子，我们祖辈给我们讲过那些过河的故事。你会慢慢长大，我们是马没有选择，只有适应，然而我们也有分辨的能力。我们尊重那些善良的人，对那些恶者绝不姑息。”
　　 小马似乎听懂了一些，又似乎不太明白。它再一次来到河边，两只脚前后打着旋。记住那些过河的故事吧，勇敢地迈下去，它并不像你眼所见那样的浑浊不堪，也并不是你心里感觉的那样深不见底。
　　 小马向后退出几步，一个直奔。河边站立的动物们无不欢呼雀跃。它们在为一匹即将踏上战场的战马证明。
　　 跨越一条河，这是每一匹战马要踏上战场式的必修课。即便身边没有母亲，没有同伴，即便它身体羸弱，胆小。它只需要一次奔跑，一次腾跃。战场上又多了一匹冲锋陷阵的好马。它听过母亲给它讲千里马的故事，它会遇上伯乐。它问母亲，我能遇上伯乐吗？
　　 母亲告诉它：“如果没有伯乐，我们就是伯乐。”
　　 老马一动不动站在河边，马背上的男孩似乎睡着了，俯身趴在它的背上。老马把他颠醒，又打了一个响鼻。男孩看着远处的夕阳和自己骑着的老马，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又拍了拍老马，从马背上下来。
　　 老马不解地看着他。他看着老马，摸着老马拉长的脸，小大人似的，他回忆起母亲的话：“孩子，善待一匹战马，别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老马看着河面，它又一次腾跃起来。它在水面上激起许多水花。那一刻它又变回了那匹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