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那些年的跟斗酒(散文) ——那些爱喝跟斗儿酒的人
在川南老家,有一个曾经的区级场镇。这个场镇叫“勾龙寺”,但这个叫勾龙寺的寺庙却并不在场镇之中,而是在距离场镇里多路外的小山湾中。但这个勾龙寺非常有历史和名气太大。相传很久以前原寺中所祀之神曰勾龙,即“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龙,人祀为社神,共工氏有子曰勾龙后尊为神祀”因此得名勾龙寺,而以前的街场也就叫勾龙场。
多年后,这叫勾龙场的地方因为境有座最高的云峰山,各取一字就有了后来的云龙区和现在的云龙镇了。三十多年前的云龙,从上场口的天宫庙砖厂到下场口铁器社的干湾,只是一个有点像顺山湾倒下的大写的字母“S”。而这个巨大的S大概有三公里长,街场中间有条随弯就弯的小河,这条小河宽的地方大约有两三丈宽。除了下暴雨涨水之外,平时河里的水也就一米多深。那个时候两岸都是庄稼地和稻田,但树木和竹林比较茂密,从东南往北顺河而下有一条两丈多宽的水泥街道,街道两旁是灰瓦木结构的老街房。最高的房子就是街场中间供销社和供销社的一个旅馆是三四层的青砖和白沙砖楼房。
街场上有饭馆,酒馆,面馆,商店,杂货铺,理发店,中药铺,西药铺,布匹店,书店,钟表修理店,电影院,缝纫社,木器社,铁器社,运输站,高中学校,小学和初中学校,公社医院,区医院,畜牧站,邮政局,煤建公司,农贸市场,电力所等等。这个区级街场最早是七天逢集,后来是三天逢集,每到逢集天(老家人称之为赶场天),从早六点钟到下午四点多钟,赶场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卖鸡鸭,卖菜的,卖农副产品等等的。还有乡下男女老少赶场来买东买西的真是拥挤不通。我有一个远房幺叔,大约四十几岁,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儿,身才微胖。年青时当过生产队副队长。是个多面匠人是石匠,又是盖房子的盖匠。在农村经济还不发达的年代,农村的房子大多数还是草房。那个时候,乡下的匠人有铁匠,木匠,石匠,土匠和盖匠。石匠是专门帮人家修房造屋在山上开山打石头,用手锤凿子(钢钎)开石板,开石条抬石头砌筑屋基的。当然,农村的石匠和石头作用很大也很广泛。比如,修猪圈羊圈,铺设院坝地面,水缸,石磨等。反正满山的石头也多的采不完。土匠就是用厚重的木头夹板修房子用泥巴夯实泥土墙的匠人。土匠是个力气活,而且还还不能恐高,因为乡下人的土墙一般都会有三米多高。盖匠就是用高梁杆,玉米杆,稻草,麦秸和竹篾片固定铺平盖成的房顶,这种房子乡下人称之为草房。手艺好的盖匠请去干活的人家也多,那个时候的匠人工价也非常少,主人家每天管吃管住,每天每人发一盒二角四的红美蕉牌香烟,二元四角钱的工钱。
后来,幺叔就改行开屠杀猪在街场的农贸市场上卖猪肉了。毎到逢场天,天不亮就去屠宰场杀头一天下午买回来的生猪,那时候猪肉的价格也就一元多钱一斤。他常常对我讲:“作为男人,要早点学会为人处事。男人不喝酒,少在世上走,男人不抽烟,枉来人世间!”他老人家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抽烟和喝酒。抽他自家地里种的旱烟,那烟叶抽起来烟雾大的很,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抽烟基本都看不见人。还有,他最喜欢喝的酒。我们四川成都周边农村人称之为:“跟斗酒。”就几角钱一斤或者是一元多钱一斤的散装白酒,当时的街场上每家饭馆都有这种用瓦罐装的散装白酒,当然也有瓶装的一元多到几元,十几元一瓶的全兴,沱牌大曲,绵竹大曲等。但喝瓶装酒的人太少,不是每月领工资的人是不会买瓶装酒喝的。也因为那个时候每个月能领到一百多元工资的人也确实不多。为了方便那些爱酒如命的酒仙酒鬼们来馆子里面喝酒,老板都会准备有好几个价格不同的坛子。还会在酒坛子口上放几个能装一两,二两,三两的铁皮做成的酒提子。有两三个客人来,老板就会提前问:“几个哥们儿,一个先扯几两?”得到肯定回答后,老板才会去酒台子上拿三个酒碗,每个酒碗里装二两或者三两散装白酒。然后才问客人们弄几个什么下酒菜。这种散装白酒确实价格便宜,是附近酒厂酿制的。但酒精度数高,一般都在六十度。因此两三个人喝完一斤半这样的散装白酒基本上出门都会摇摇晃晃,稍微不小心就会栽跟头。因此这就名副其实的跟斗酒。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个外号叫李酒糟的中年男人和我幺叔在五一桥头张梁的饭馆里喝完酒出来,从五一桥这头走向五十米长的桥那头,一路摇晃。真的有头左脚敲右脚尾巴打脑壳了。吓得五六辆拖拉机和大汽车都靠边停下来,让他走过去老远才敢发动车子。幺叔说那家伙经常把家里的大米和麦子拿到街上卖,然后就去酒馆喝酒,不喝的二麻二麻的绝不回家,但他家里还有一个可怜的老母亲。
其实,我也清楚,幺叔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十喝九醉,有几回还是请人翻山越岭抬回家的。因为他家离街场上要走七八里的田埂和山路。后来他家四个小孩子也长大了,家里也没什么负担了,但幺叔的酒瘾却大了许多,也经常喝醉。他喝醉了酒就往山坡上跑,一跑就是好几里山路,害得几个孩子半夜都在山上追他。他家里有个可以装十多二十斤的塑料酒壶,基本上白酒不会断。而且他每天要早上,中午,晚上都要吃酒。他儿子长大安家后,他的跟斗酒就喝得少了,但还是每天要喝,再后来他生病身上和脸都肿了,区医院的医生对他说:“大爷,你如果想多活几年,那就把烟酒都戒了吧!”至此以后,我就很奇怪了,我那号称酒罐儿的幺叔,是如何戒掉他喝了抽了四五十年的叶子烟和跟斗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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