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好声音】【宁静】月疏的烦恼(小说)
一
退休后的赵月疏迷上了跳广场舞,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小区的广场上扭一会儿。她们小区跳广场舞的,大多都是像她这样退了休的妇女。
别看赵月疏在广场上扭得像只无忧无虑的蝴蝶,可她家里有个三十多岁的儿子还没谈恋爱,每天下班后,就知道蜗在家玩电脑写文章。前几天还看到他发朋友圈推广文章,女主播以悦耳的声音朗诵:“亲爱的朋友你好,我是江山文学网的主播麦苗……”
对于这,赵月疏根本不上心,她关心的就是每天晚上跳广场舞的人员什么时候到齐。
虽说跳广场舞是自由组织,可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人员没到齐的时候不能跳。因此,来得早的,都会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东家长西家短地先说上一阵,其聊天话题大多以“我听说”开头,紧跟着就是谁谁家的闺女怎么怎么样了,可把她妈急坏了;谁谁家的儿子多大多大了还没搞对象呢,都快成大龄剩男了……
赵月疏不喜欢“大龄剩男”这个词,总觉得这里面的“剩”字不太雅。每当听到有人说这个词这个时候,她就会站起来怼人家一句:“你说的‘大龄剩男’这个词有问题。你想啊,只要是没结婚的男孩子,都叫小青年儿才对。”说完之后还不忘撇着嘴附上一句,“啥也不懂。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瞬间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因此,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愿意和她打交道,喜欢她嘻嘻哈哈的性格。
别看赵月疏成天介嘻嘻哈哈的,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烦恼——儿子没成家。
赵月疏之所以不喜欢“大龄剩男”这个词,估计,她只要听到这个词就会心痛一阵子。
家里摆着这么大的儿子没结婚,都成了赵月疏的一块儿心病了。近几年,愁得本不相信神鬼之说的她,不是找算命先生掐算,就是跑到寺庙里上炷香许个愿。没事儿的时候,她还埋怨父亲给自己取的名字不好,影响了儿子的婚姻。
想到这些,赵月疏就会自言自语:“月疏啊,月疏,光听这个名字都觉得孤独,还想着抱孙子?”
舞友们每每听到月疏责怪名字没取好时,立刻会围过来劝她:“别成天瞎琢磨了。你儿子不是找不着媳妇儿了,只是婚姻还没动呢。再说了,这能怪你爸没把你的名字取好么?假如你儿子玩儿牌输了钱,你会不会说,赵月疏,就是照着一个月输呗。难不成,还怪你老祖宗姓赵?”
听舞友这么一说,赵月疏哈哈一笑,说:“我也就是说说,不怪,不怪。”
赵月疏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给自己找个安慰点罢了。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孩子至今未婚,和自己的名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假如真的有影响,那也应该和孩子的名字有关系。想到这儿,她又嘟囔道:“儿子的名字也没毛病呀!不但大气,而且人尽皆知。”
二
三十多年前,赵月疏嫁给孙家旺的第二年就给他们老孙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把他奶奶美坏了,成天咧着个缺了门牙的大嘴说:“家旺这辈子窝窝囊囊的,没能使咱老孙家旺起来,这回,可得给我孙子取个好名。”
还别说,老太太吭哧瘪肚地憋了好几天,还真的憋出了一个大气的名字。
也就是孩子生下来四五天样子,那天中午,月疏把他哄睡后卧在床上,刚想眯一会儿,他奶奶就风风火火跑到屋里说:“这回我可想好了,我大孙子就叫‘孙全’。”
月疏一听这个名字,噗嗤一下乐了:“这个名字好,和《三国演义》里的孙权同名,大气。可就是……”话没说完,孩子被吓醒了,哇哇直哭。急得她赶紧拍着儿子说,“不哭,不哭,咱就叫孙全。”
从此,孙全便成了他们家的“王”。
自从有了全子,他奶奶没事儿就跑到月疏屋里瞧瞧,先是轻轻抱起孙子,然后举过头顶,贱吧唧唧地说:“全儿,叫奶奶,叫奶奶。奶,奶——”
尽管她急得蹦跳想听那声奶奶,可孩子都三岁了,别说叫奶奶了,最多能结了结巴地说出爸、妈两个字,连个“n”的音都发不出来。
全子五岁那年终于会说话了。可是,十个字的一句话,能在他嘴里弹出二十多个字,也就是大家俗称的“结巴”。
六岁那年,全子和其他孩子一样上了小学。别看他是个结巴,学习上可从没让月疏操心过,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名。就这样,他凭借着出色的学习成绩,一路“过关斩将”,轻而易举地考上了重点大学。
全子大学毕业后,应聘去了一家合资企业做了个文员。这份工作还真的特别适合他。你别看他的嘴慢,笔上功夫可比嘴快多了,没事的时候还经常写一些散文或小说发表在杂志上。听说,最近几年,他还经常把写好的文章投稿到一家叫“江山文学网”的网站上。
对于这,月疏是一点儿也不上心的,还总是耷拉着眼皮子对儿子说:“投稿有啥用?怎么投都比不上我大孙子投胎。”说完后,叹口气,“唉!投胎,投胎,往哪儿投呀!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这不是瞎扯吗?”
眼瞅着,当年和月疏一起读高中的同学都当上爷爷或奶奶了,一块儿跳广场舞的也有好几个回家哄孙子去了。可她呢,还是成天蹲在广场边上,眼睛都快忘穿了,连个儿媳妇儿的影子还没看见呢。
老话说“有福之人不用忙”。这不,周四那天晚饭后,月疏早早来到广场,刚在台阶上坐下来,家住三单元老李头儿的那个胖媳妇儿巧云就一屁股摔在她边上了。坐下后,趴在她朵根笑嘻嘻地说:“哎,跟你说个好事儿。”
“啥好事儿?”月疏用手托着下巴,头也不回。
“你说能有啥好事?你不是着急娶儿媳妇吗,这回,我还真给你家全子物色了一个姑娘。”说话时,那张大胖脸上嵌着的两只小眼睛,刷刷直放光。
“真的?”月疏回过头,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巧云。
“我啥时候骗过你呀!我说的这个姑娘就在咱们区医院当大夫。她是我家老李一个战友的女儿,人老实,咱知根知底儿。她今年三十四,这个年龄,和你家全子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儿。”
“哎呦!那可太谢谢老嫂子了。医生好,医生好,只要医(依)了就能生。”
“瞧把你急得,八字刚有一撇就想着生。”巧云喘了口气,“听我说啊,姑娘那头我都说好了,就等你家全子一吐口儿,两个人再见个面儿,这事儿就妥妥的啦!”
听了这话,月疏的脸涨得就像输液针管儿回了血一样,说:“那就让他们俩明天见面。假如俩孩子都没意见的话,下个月就把事儿定了。”
巧云抹了一下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她在区医院上班儿,只能周六、日休息。你先回家和全子商量商量,如果没意见,就让他俩这周六见个面儿。”
“行行行,全听老嫂子安排。”
巧云拍着胸脯:“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这就回家跟全子说去。”月疏起身拍着屁股说。
“嗯嗯,回吧。”
月疏跑回家,屋里没开灯,有点儿暗,但不是很黑。全子他爸靠在沙发上,茶几上一杯茶正冒着热气,飘了满屋子的茶香。
月疏端起茶杯,吹了吹,轻呷一口,问:“全子呢?”
“屋里呢。今天怎么没跳?”孙家旺欠了欠身子。
“巧云给全子介绍了个对象,让他们周六见个面儿。”
“哪个巧云?”
“就是我们一块跳广场舞的那个巧云。”月疏说完,见家旺若有所思,便解释道,“就是三单元老李头儿那个胖媳妇儿。”
“哦——知道了。”
“巧云说,这个姑娘是咱们区医院的医生。”
“嗯嗯!挺好,挺好。”
月疏又呷了一口茶:“我得跟全子说一下,见面儿也得定个点儿不是。”说完,转身朝着全子卧室走去。
“全子,全子。”
“有……有事儿?”
“我进去再说”
“进……进来吧。”
屋里,空调“翁嗡嗡”地响着,全子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
“你巧云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是个医生,就在咱们区医院上班。我都跟她说好了,这个周六,让你俩见个面儿。你定个点儿,我好让你巧云阿姨告诉人家。”
“周六?上……上午没空,我得……得修改社团绝……绝……”
“绝什么绝?再不结婚,咱们老孙家就绝后了。”月疏打断了全子。
“只……只要不……不是上午,您……您瞧着定,就行。”
“那就下午三点,在咱们小区东边那个‘回头客大酒店’。这个饭店名字好,寓意深。再加上这个时间点儿安静,方便说悄悄话,离区医院还不远。第一次见面儿,不能让人家姑娘跑太远路。我顺便还能……”月疏没说完。
“行。”
月疏跑下楼,直奔广场。广场舞已经开始了。
巧云好认,个子矮,再加上肥胖,一眼就能看见她站在最前排使劲儿地扭呢。月疏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巧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没站稳:“怎么样,你跟全子说了周六见面儿的事儿啦?”
“嗯嗯,说好了。让他俩在‘回头客’见面儿合适不?”月疏抬手朝广场东边指着。
“合适,合适,离你家不远,离姑娘单位也不远。”
“那就行。”
“几点见面儿?我好给姑娘一个回话儿。”
“下午三点合适不?这个时间点儿安静。”
“你呀!明白。我这就给姑娘打电话。”巧云掏出手机,“对了,既然两个人都同意见面了,我就把姑娘电话给你,你回家让全子加她微信。剩下的事儿,咱们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对对对,让他俩先聊着,提前培养一下感情。还是你想得周到。”月疏喜眉笑眼儿地回着。
三
周六一大早,太阳还没露头,东边就被染了一大片的金黄,看着就喜庆。
月疏拍着全子卧室门,说:“全子,全子,赶紧起。起来先去理发店修修头发,下午早点儿去等人家。第一次见面儿,别迟到了。”
“今……今天下午,先……先不见面儿了,我……我有事儿。”
听了这话,月疏顿觉脑瓜子“嗡”地一下,赶紧用手扶着门框:“咋了,没聊好?”
“聊……聊得挺好,没……没事儿。
“那怎么就不见面儿了?”
“她……她说,等……等绝了再去……去酒店见面儿,不……不迟。
听了这话,月疏愣住了。
其实,周四那天,月疏把姑娘电话给全子后,全子就添加了她微信。
当全子第一眼看到姑娘的微信头像时,觉得和江山自己所在社团QQ群里一位老师的头像完全一样,再看昵称——燕子。全子坚信,她就是前两天社团入选江山绝品候选文的那位作者。这两天,自己正全身心地帮她修改这篇文章呢。
全子激动,发消息:“我是巧云阿姨介绍的那位叫孙全的人。”
好友验证通过后,全子开门见山,问:“你是江山文学网XX社团QQ群里那位叫燕子的老师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那个群里叫‘肥猫’的人。”
“太巧了吧!肥猫大总编。我一直很欣赏您的文笔。这次,您可得帮我把那篇通过初审的绝品文好好把把关。”
“嗯嗯,时间紧,周一就复审了,咱们得抓紧修才行。”
“既然咱们很早就在网络上了解了,再加上时间这么紧,依我看,咱们周六就别去酒店浪费时间了,不如去街心公园找个安静的地方帮我修文。”
“行。”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多大功夫就把之前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否了。
这些事儿,月疏上哪知道呀!她只知道,儿子不去和姑娘见面,这里肯定有事儿。最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说“等绝了再说”,这也太吓人了。
月疏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等绝了,等什么绝了?难不成……”
“妈,我……我出去了啊。”全子背着个电脑包说。
“去哪儿?你刚才说等绝了,等什么绝了?”
“跟……跟您说了,您……您也不懂。说完,开门出去了。”
街心公园的长椅上,一对青年男女挨得很近,对着一台笔记本指指点点。这两人正是全子和区医院那个名叫“燕子”的医生。
这一天,月疏干啥也提不起精神,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
天色渐暗,四周静悄悄的。
“哐啷”一声,全子背着电脑包回来了。
“你呀!不去和姑娘见面儿,还弄得这么晚回来,急死我了。”月疏起身,“你到底和姑娘见面儿去没有啊?”
“见……见了。”
月疏露出了笑容:“咋样?”
“没……没咋样。”转身回屋了。
回到屋里,全子发动自己在江山认识的所有写文高手,也不管他们是哪个社团的人,对他们就是一句话:“这次,必须帮着把我们社团通过绝品初审的文章好好修改,必须让它通过绝品,没有可是。因为这篇绝品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大家了。”
全子说的很重要,不是吓唬人。
白天,两个人在街心公园里,来来回回把那篇文章修了若干遍,确信没大毛病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关闭电脑,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儿饿,于是去公园边上一家小饭店吃饭。
吃饭时,全子觉得那家饭店的“红烧带鱼”做得不错,随口夸赞了几句。谁知,燕子接过话茬,抬头看着全子,说:“我做的红烧带鱼更好吃。假如你能帮我把这篇文修通过绝品了,”说到这儿停住了,慢慢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我能给你做一辈子。”
全子听了这句话,美得差点儿蹦起来,心想:这个条件不错,筹码不大,结果可太诱人了。
四
两天后,月疏实在憋不住了,跑到儿子卧室门口,问:“全子,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也没好好吃饭,遇到啥事儿啦?那个当医生的姑娘有回话儿没?”
话音刚落,就听见全子在屋里大喊:“绝……绝了,她……她绝了。”
听了这话,月疏心里咯噔一下,慢慢转回身:“现在是啥世道儿呀!一个大姑娘,还没结婚,怎么就想着做绝育了?”
月疏跌跌撞撞地回屋,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陷入了新一轮的烦恼。
很好的小说构思,希望爱好文学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构思新颖的一篇好声音征文,语言表达很有个性,那个“绝……”真是设计得太绝了!问候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