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老人(随笔)
这所小学隔着一条街道,是一长条沿湖的步道。步道很宽敞,最前面放着几张石桌石凳,供人休息。很多老人在石桌旁打牌,许多人遛狗。
早上八九点,步道上热闹非凡。八九个队,在步道上一字儿排开,跳广场舞。每个队都把音响开到最大,似乎卯足了劲,和其他队打擂台,生怕其他队的音响盖过了自己。这是这些老太的习惯,即使一个人跳,也理直气壮地把音响开到最大。似乎这是她们天经地义的权利。其实,就算是开三分之一的音量,她们也完全听得到,一点也不影响她们的广场舞。
哎,我就不说她们厚得都快掉下来的涂脂抹粉,短到大腿根的超短裙。光光是这八九个队震天响的音响,就已震得人神经紊乱,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她们不知道街对面,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小学吗?朗朗的读书声都被她们的音响震没了。她们没有孙儿孙女在里面读书吗?别人的孙儿孙女读书,跟她们毫不相干,对不对?她们可以在家里开这么大的音响吗?如果在家不能做,为什么在公共场所,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任意胡为?
我看过不少老头,牵着孙儿孙女时,嘴里不停地吞云吐雾,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就不知道,他自己亲生的孙孙儿孙女尚未发育完全的娇嫩的肺,吸进的二手烟比他还多吗?
中国大妈,噪音之母;中国大叔,烟毒之父。
良心和道德的束缚早已荡然无存,法律的制裁尚属空白。噪音,在中国遍地开花的噪音,你将肆虐到何时?
公厕的厕纸是公用的,政府免费提供。老头站了很久,一直在抽厕纸,卷了一大卷,把左边口袋塞满了,再抽一大卷,右边口袋也装满了,才拄着拐杖离开。坏样人人都学。不少老头老太上完厕所,都要抽一大卷纸带回家。那些老头老太穿得都齐齐整整的,他们家里,都等着这一卷纸用吗?
还有更恶心的。西边,沿湖那一带的绿化灌木里,一整条道都是浓重的尿臊味。老头们在边上打牌跳舞,尿急了,就尿在灌木里。十米不到的地方就是公厕,他们懒得起身。许多老头就对着树尿,草坪都踩坏了。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那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七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每天上午买完菜,总有三五个老太别进蛋糕店里。她们霸占了最中间、冷气最足的位置,一人一张桌子。她们把菜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地开始拣空心菜,拣豆子。家里的空调电费可以省下来了呀。坐了一两个小时,桌面一片狼籍,她们扬长而去。
还有更恶劣的。每天晚饭后,二三十个老头老太,就挤坐在蛋糕店里,把店里一半的位子都抢占了。到晚上九点,他们还坐在店里,吹牛聊天。他们从来不买任何东西。蛋糕店的东西那么贵,谁买的起呀。这可是蛋糕店生意最繁忙的时段,客人都没地方坐了。可老头老太就像一群蝗虫,赶也赶不走。谁能有他们的脸皮厚呢?
还有更可耻的。菜市场边上的超市里,贴着几十张老头老太在超市里偷窃的照片。脸都被马赛克了。老头老太把牙刷火腿之类商品塞进大衣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超市。就算照片贴出来,过一段时间,偷窃的事情照样发生,不会断绝。
在菜市场中,老头老太小偷小摸、顺手牵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老太买几根茭白,趁摊主忙着没注意,临走时,再顺手拿两根茭白揣兜里。老太人往前走,手却向后伸,把经过的水果摊上最角落的苹果摸一个放自己袋子里。就是卖鸽子的挑着担子走过时,老太也能趁空把人家担子里的鸽子蛋偷抓几个。鸽子蛋可是一个三四块钱哪。
我就亲身经历过一次。那次在菜市场,我称了几斤桃子,身上没零钱,就拿了一百块钱给老板找。一个老太见了,也急着挤进来,胡乱装了几个桃子,忙忙拿了张五十给老板找。
上午买桃子的人很多。老板忙着称了几袋桃子,等微信付款的人扫码付了钱后,又低下头忙着找钱。老太挤到老板身边,看老板正在数钱,张口就说,“我是一百的,你要找我九十五块。”
我听了,很生气,就站出来抗议,“明明我拿的是一百,你拿的是五十。”
老板忙归忙,头脑却很清晰,明白老太想白占我的便宜。就很不客气的对老太说,“老人家,钱留那么多,给孙女干嘛。做人要讲良心。”老太不吭声,拿了自己的桃子和找的零钱,走了。
这是人们所谓的“坏人变老”了吗?不是的。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这些恶行像毒瘤一样,如果不被制止,还会传染蔓延。一些老头老太这样做了,就会有更多的老头老太跟样学样,去这样做。
人变老,自私自利和唯我独尊的意识极度膨胀。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在一些老人身上时有所见。问题是,这些恶行在行为者自身看来,都是司空见惯、自然而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我们这个年代,传统的伦理道德已经被摧毁,早已荡然无存。而新的道德观却还没有建立。我们这个年代,是混乱的、没有方向、没有评判标准的年代。我们丧失了道德舆论导向,我们缺乏正当的对善的褒扬,和对恶的谴责鞭挞。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些老人的恶行潜行滋长,并最终毒害我们的社会。
我们每个人都要变老。可是,我们要怎样老去呢?是自尊自爱、内敛自律地老去,还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毫无廉耻心地倚老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