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玫瑰花开的站口(散文)
一
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次我把住宿的宾馆选在了明珠广场。这里算是经开区相对繁华的地段,这也是我曾经最爱逛的地方。这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我打着一把小伞在广场上来来回回踱步。望着公交车站台送来送走一群群大学生,过往的一切又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我也像他们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来回穿梭。
还记得2012年的某一天,我坐在对面的商场里,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心中充满了艳羡之情,我知道繁华与奢侈并不属于我。那一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玛雅人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年,要大家都做好准备。这个传言当年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多数人也是当成笑话来看。到如今12年过去了,时光不饶人呀,当年20岁出头的我到如今也三十好几了。
当年的我踌躇满志,如今的我只希望内心能多一份难得的平静。繁华犹如夜空中的星星,只适宜欣赏,不适宜拥有。蒙蒙细雨中的城市格外迷人,天地之间拉下了一个透亮的雨帘,给车水马龙的人间增添了一丝神秘之美。这时我注意到公交车站台上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拿一大捧玫瑰花,正站在那里平静地等待着,细雨打在他的肩膀上、手臂上,好像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在这时,我想起这附近还有个免费小公园,于是我便打着伞直奔那里。
小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大概因为下雨的缘故。这里有碧绿的草坪,碧绿的树木,还有一个人工小池塘。这儿与繁华商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沉浸在大自然的绿色里,像醉饮了一杯绿色的美酒,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我在那里徘徊了很久,真希望这条绿色的长廊没有尽头。雨下得有点大,我也有点累了,于是打算去商场里的肯德基店坐一会儿。我来到店里,透过玻璃门看到站台上那个男人还没有走,他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我不由得又往门外望了望,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忍不住走出去,来到站台边,发现他的衣服几乎湿透了,脸上的雨水正往下低落着。
二
终于我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在等几路车呀?”
“我要等226路公交车!”他转过头答道。
“那路车是开往火车站的吧!可是我看你已经站在这里快一个小时了,226路车差不多10分钟一班,应该过去好几辆了吧?”我惊异地问道。
“是的,车已经过去好几辆了。可我要等的人还没来!”他感叹道。他一点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羞涩。
“你们没有约好时间吗?他干嘛让你等那么久?”我问道。
“约好了,十六年前的2008年,那天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一起坐226路公交车,一起前往火车站去追寻我们的梦想。”他平静地说道。
“可是已经16年了,她还会来吗?”我问道。
“大概不会来了!八年前我就和她断了联系。”他答道。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浪漫感人的故事,我便邀请道:“去那边的肯德基店坐一会吧!你看你浑身湿透了,会生病的。”
他接受了我的邀请,走下站台,和我一起步入肯德基店里。他微笑地看着我,说道:“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当年的你应该也很年轻,应该也有梦想吧!我是2015年毕业的大学生,到如今九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老了。”我说道。
他回答道:“我是2008年毕业的,我是陆军军官学院的国防生。曾经的我也是人见人爱的帅气小伙,现在四十多了。时间不饶人呀!”
“你应该很爱她吧!她知道你等了她那么多年吗?”我问道。
“她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是农村来的穷小伙,十岁那年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父母双亲的命,我上学是我亲戚们供的。他们从小学一路供我到高中,2004年我参加高考,考了全县前20名,我听说上军校不要学费,还包吃住,于是我就报了军校。”他宁静地说道。
“就是在那个时候你认识了她吗?”我问道。
“是的,那个时候流行聊QQ,我加陌生人加到了她。她是这附近师范学院的,我们聊得很投机。后来我们相约在这附近的小公园见面了,第一次见到她我很紧张,她也很紧张。那天她总是盯着我的肩膀看。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我的肩膀很厚重,很能给人安全感。我们分别的时候,她提出要摸摸我的肩膀。就这样我们开始了长达四年的恋爱,直到毕业。”他笑着说道。
我听着他的故事,心里非常感动,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的爱情为什么没能走到最后呢?”
“后来毕业了,那天也是一个雨天,就跟今天差不多!我们约好来这里见面,那个时候我毕业分配到了河北。她打算去北京发展,这样我们离得很近。那天我买了一束玫瑰花,等待着她的到来。可我等到的是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的家人把她拦回家了,说去北京太不现实。她哭着哽咽着挂断了电话……”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微弱。
我问道:“那后来呢?”
“那天晚上我退了火车票,在这旁边的宾馆里住了一晚上,那天我反复听着光良的《童话》,那是她最喜欢的音乐,尤其那一句歌词‘我会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那天,我恳求她再等我四年,四年后我会努力给她幸福。她答应了。我又重新获得了希望,第二天我才坐车去了河北,因为我是国防生,必须遵从国家的分配。”他继续说道。
“四年后,你的承诺兑现了吗?”我问道。
“四年后,那天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我拨通了她的电话,我想邀请她来这里和我见面。她拒绝了,她说她家里出了变故,她现在很忙很辛苦。我知道她家是经商的,家境很好,那一年大概是生意失败了,欠了很多债,他们都在努力还债。四年的时间我也改变了很多,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我改变不了的。我无数次想过退役,去她的城市和她团聚。但现实是残酷的,国家培养了我四年,不是我想去哪就去哪。”他继续说道。
这时我沉默了,不忍心再问下去,就在这时,他继续说道:“又过了四年,距离我毕业已经八年了,我终于可以退役了。我没有接受国家的分配,我选择自己创业,我不希望我的人生被困住。”
三
“那你现在事业有成了吗?”我问道。
“我终于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成就。那一年我又联系上了她。我得知她也没有结婚,我希望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真正成为守护她的神。可她告诉我,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八年的时间她经历了太多,虽然她现在依然很艰难,但她不想通过爱情改变命运。”他答道。
“那你现在成家了吗?还有她的消息吗?”我问道。
“我前几年成家了,我现在的家庭还算美满。但我忘不了她,或许是忘不掉那四年的时光。我也曾通过别人打听她的消息,据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也曾无数次幻想她又重回这座城市,重新与我团聚,凭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给她幸福。但是幻想与现实永远是存在差距的。”他答道。
“那你当初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你觉得这样做对吗?你有后悔过吗?”我好奇地问道。
“我从不晓得什么叫做后悔,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尤其是男人。无论如何我曾我为一生所爱努力过,那是我一生中最难以割舍的感情。直到现在,我依然回味着曾经的美好,她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她笑起来很甜。她说她的父母总是努力培养她做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严格规范,她很累。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虚伪,只有和我在一起她才是真实的自己。我也很喜欢她可爱的模样,就像小公园里的河水一样澄澈。她说我就像那土地一样厚重真实,让她很有安全感,让她无条件地信任与托付。那是爱情真实的模样,或许那段感情只属于那段时光。这些年来我经历的事越多,越觉得那段时光弥足珍贵,那是我一生难以抹去的记忆,是我永远的慰藉。所以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选个下雨天重新来到我等待爱情的那个站台。我心中的那份爱从未离开过。”
那天他请我吃了一顿肯德基,天黑了他要和我道别,我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起身离开了,我却还愣在那里。终于我飞快站起来,冲出玻璃门,追上他的背影,我喊道:“先生,请等一等!我想问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你真的相信爱情吗?”
“我没有后悔,我相信爱情!爱情给了我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我会一直把它珍藏在心里!”他坚定地答道。
“先生,祝福你!我真心祝愿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湿润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公交车站台上,雨点还在肆虐,雨滴落在地面上开出美丽的雨花。玫瑰花的芬芳仿佛还回荡在空气里,我知道那是玫瑰花开放的站口,那里见证了一段浪漫感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