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韵·相遇】向阳花(散文)
余丽瑶是班上的一个女生,个子高高的,身材瘦瘦的,非常文静,从听不到她在公开场合说话。我每次提问,她都微微张开嘴,小心翼翼地站起,轻声细语地说话。由于声音太小,如同蚊子一般,同桌都无法听清楚,更不用说站在三尺开外的我。为了鼓励她大声说话,我说过许多激励的话语,却都石沉大海,宣告没有任何波澜。
她性格比较孤僻,不太合群,在班上朋友不多。下课后,除了上厕所,都是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哪也不去,并不与其他同学一起做游戏聊天。同时,她的脾气有些冲动。开学几个星期就打了三四场架,每一次都是鼻涕眼泪一大把,苦巴巴的脸哭得昏天黑地。我调查原因,起因太小,皆是“芝麻绿豆”:同桌撞了她,后座同学不小心踢了她,另一个同学碰掉了她的书,最可笑的一次是前面同学屁股朝着她,她怀疑同学故意嘲笑讽刺,而大动肝火,最终导致大打出手。
我来到教室,将她找到角落里,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说:“丽瑶同学,你要改改这冲动的脾性,学会与同学和睦相处。尊敬师长,团结同学,这是《中小学生守则》里规定的。”余丽瑶低着头,红着眼,不说话,只是哭,弄得我也是束手无策,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她回教室。
有空时,我找到她妈妈,交流沟通,从中明白了大致原因。余丽瑶还在读幼儿园时,父母离异,她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大概是她从小缺失父爱,单亲的环境养成了自卑且自闭的性格。自卑一直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面,日积月累,就容易走向极端,因而有了在班上的种种表现。
面对这样的孩子,我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关爱,不停地关爱,让爱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风,渗透入她的灵魂,让她感到世间的温暖,从而坦然面对不幸,走出人生低谷,闯过自卑,拥有自信。
我努力把自己装扮成慈父,找余丽瑶聊天,鼓励她多展示一下笑容,试图走进她的内心,打开她的心门。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问什么,她的嘴至始至终闭得死死的,就是没有一句话,更别说隐藏得更深的心门。我苦恼叹息,前方一片黑暗,似乎路都被堵死了。
任其发展,自生自灭——我不敢这么做。毕竟我是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怎么能置一个自卑的孩子于不顾,让她的天空乌云笼罩?那样,我何谈老师二字,有何面目站在讲台上,手执三尺教鞭?为师不与生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某天,一位学生捡到五十元钱,主动归还失主。因为此事,学校里利用广播进行公开表扬。当时,我正在教室里。听到广播里公开表扬自己,那名学生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眉宇间全是花朵,甚至可以说,高兴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我一拍脑袋,眼珠一转,突发奇想,为何不也如此,好好地表扬余丽瑶一番?
口头表扬肯定起不到多大作用,话语就是一口气,转眼消失在风中,必定不能在余丽瑶心中激起多大的波澜。
我决定动手,写封表扬信。利用班会课时间,到班上去念念,大肆宣扬,并且张贴上墙,让文字长驻,达到长期宣传的效果。
写文章稍易,反当我是语文老师,权当写一篇下水作文。搜集材料是个难事,事情是绝不能凭空虚构的,否则就失去意义。我借着空闲,花了数天时间,采访了余丽瑶的朋友,余丽瑶的母亲,余丽瑶的同桌,拿笔记录下点点滴滴,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经过整理,我列出余丽瑶的几大优点:一、成绩不错,在班级里有中等以上水平;二、作文经常得优,还被老师当过范文;三、有一定男子汉气概,只是用到了冲动上;四、长得漂亮,五官精致,算得上小女神;五、在家里挺勤劳,总能帮母亲干家务。
有了以上几点,写起文章就有了第一手材料。加上一点的夸张,掺上少许的润色,添点浓厚的表扬,一篇热情洋溢的表扬信成功出炉,热气腾腾。
在家里,我站在镜子前,衣服穿得笔挺,胸膛挺得笔直,眼睛平视,练习着读上几遍,直读到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为止。我不敢有马虎,毕竟这样的“战争”只许胜利,不能失败,而且就算有第二次,孩子们稚嫩的心灵也绝不是用来忽悠的。
太阳又一次来到人间,清晨的花儿特别清香,鸟鸣宛转如同动听的歌谣,我踩着上课铃声来到班上,桌椅整齐,教室干净,学生安静,眼神平静。
我抻了抻衣摆,推了推眼镜,调动我所有的朗读细胞,充沛的情感从心底出发,途经喉咙,穿过口腔,抵达每一个学生的耳中,震动着余丽瑶的耳膜,整个表扬信被读得激情四射,如滔滔的江水浩浩荡荡。
读完,同学们掌声如雷。掌声中,我看见余丽瑶眼睛大大的,眼珠圆圆的,闪烁的泪花似闪着光泽的露珠。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慢慢折叠好,轻轻地擦拭眼眶。
下课后,我把表扬信张贴在教室最显眼的位置上,让同学们集体膜拜。整整几个星期,表扬信下面都时不时站着阅读的学生。大家一边默读,一边感慨:为何文字里的主人公不是自己?就这样,余丽瑶享受着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一回又一回。
再找余丽瑶聊天,她不再回避,而是明显与我拉近了距离,一点点敞开心扉,开始谈及内心的苦恼,诉说对父亲的想念,倾吐冲动的性格。我运用所学,进行疏导。余丽瑶点头,表示赞同。
终于,余丽瑶笑了,开朗了,上课开始发言,下课开始嬉戏。体育课上,她与同学们兴奋地跳着皮筋,一下又一下。阳光洒落她一身,缀着衣服上的斑斓,开出一朵朵鲜艳的向阳花。
文中的老师时时保有善良、宽容、明朗的心性,太阳花是一种相映,能映照出互相的光明。
太阳花是真正人格的馨香,是学生受到映照而走向光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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