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小三峡奇遇(微小说)
序:史荣东先生《千古风流大江水》之《别了,小三峡》演绎。
出了巫峡,小舟驶向小三峡。
史郎不紧不慢地摇橹,笑着对坐在舱中的夫人说:“还是神女想得周到,特意把你接来。不然,这大好风光要逊色喽。”
夫人乐了:“是儿子、女儿塞给我一大把钱,硬要我来,感动了神女。”
史郎很欣慰:“老天赐我一双好儿女,此生足矣。”
忽然,前方訇然作响,如同天崩地裂。史郎定睛一看,不好,小三峡入口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洪涛怒泻,巨石翻滚。别说小舟,就是老鹰也难飞过去。咋办?史郎一时没了主意。
“莫慌、莫慌,吾来也!”话音未落,一赤膊大汉“腾”地从江里跳上舟艏,攥着长篙作揖:“史公别来无恙,吾已久候矣。”
史郎一瞅,是浪里白条张顺,诧异:“哦,张头领,失敬、失敬,你怎么在这里?”
张顺笑道:“昔日在浔阳江捕鱼,承蒙公之酒楼关顾,吾及众弟兄方能得以果腹。此恩难忘,常思报答。昨夜神女托梦于吾,公欲游小三峡,料气候突变,唯恐于公不利,嘱托保驾护航。吾岂可不管?”
听他这么一说,史郎想起来了。当年在浔阳江边经营浔阳江酒楼,见张顺一干人生活艰辛,动了恻隐之心,高价收购其鱼鲜,有多少买多少,即使亏钱也在所不惜。
在史郎的帮助下,张顺苦尽甘来。娶妻生子,小日子越过越滋润。再后来,不知为啥,他跟着宋江去造反,当了水军的头领。
“现在何处发财?”史郎问。
“待会禀告。到峡口了,公与夫人坐稳,瞧吾的。”
张顺挥起长篙,往江心一撑,小舟倏地拐入峡口。
小三峡内,壁高崖陡,风急浪涌。小舟被高高托起,又狠狠摔下。行至银窝滩,更是险象环生:暗礁、旋涡、横流与回流接连不断,似乎随时置人于死地。史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夫人吓得簌簌发抖。张顺则笃定如泰山,悠悠然用长篙左点右戳。小舟像长了眼睛,绕过一个又一个“鬼门关”。
史郎禁不住赞叹:“张头领厉害,佩服、佩服!”
到了巴雾峡,江面渐宽,水流平缓。举目四望,风景如画,猕猴、女儿树、古栈道,一一跃入眼帘。张顺舒了口气,坐下,长篙横于舟艏。
“适才史公问我在何处发财,一言难尽也,”张顺叹道,“先随宋公明上梁山,后接受招安。攻打方腊时,吾被乱箭射死于杭州涌金门,自此魂归故里。虽不再重操旧业,但仍出没江中。未料今日得见史公,实乃三生有幸。”
史郎拱手:“张头领侠肝义胆,为我排忧解难,多谢多谢!”
张顺回礼:“惭愧惭愧。当年若无史公,吾恐怕早已命赴黄泉。”
史夫人咯咯笑道:“二位勿要客套,欣赏风景吧,真漂亮!”
二人频频点头。史郎起身:“张头领请看,小三峡鬼斧神工,堪称华夏一绝。更有人文景观,与之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小三峡,底蕴深厚哪。”
他指着峭壁上的古栈道:“就说它吧,大有来头呢,历史上铜牛灭蜀的故事……”
他娓娓道来,张顺听得入迷。
冷不丁,一个粗犷的声音响彻半空:“哈哈,史先生叙述生动,比决策者寡人还要清晰。”
众人一愣,原来是秦惠王。他身穿朝服,手捻长髯,昂昂然立于栈道上:“灭蜀,统一六国之前奏也,栈道功不可没。谁曾想,两千年后,其法用在美国修建西部铁路上,妙哉。”
言罢,仰天大笑:“雄才大略,泽被四海,流芳百世,此之谓也!”
“也司也司,外瑞谷得!”
美国前总统肯尼迪御风而来,单膝跪在秦惠王面前,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中国人真了不起,西部铁路项目就是我批准的。中国的实力有目共睹,希望以后加强合作,如气候变化、粮食危机、反恐、军控……”
“得了得了,”秦惠王很不耐烦,“是谁派你来的,特朗普,拜登?回去告诉他们,不要耍横,不要威胁,不要捅刀。龙的传人不吃这一套。中国有句老话,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小心点。”
秦惠王越说越气,直指他的鼻子:“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封锁中国,侵略古巴,四处挑事,弄得世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现在倒要充好人,我呸,见尔之上帝去吧!”
他飞起一脚,将肯尼迪踢入江中。后者“嗷”的一声,溅起一片水花,便无踪影。
“好好好,太过瘾了!”众人喝彩。
“尔等听着,今逢盛世,务必珍惜,尽快完成统一大业。唯有中华振兴,方可免受欺辱。寡人去也!”
秦惠王挥挥长袖,消失了。
这神奇的一幕,让众人有些恍恍然。张顺喃喃自语:“这不是在做梦吧?吾闯荡江湖,见多识广,还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看来,沾史公的光了。”
史夫人回过神来,点点头:“我也跟着沾光了。老头子是个拔脚猫,出去常有惊喜。”
她举了几个例子:雨中登老君山,刚跨上台阶,天一下子放晴,满山遍野鲜花盛开。但闻鼓乐齐鸣,祥云轻移。老子骑着仙鹤,亲自迎接、敬酒。
游南海,昏天黑地,恶龙扑腾。掬一捧水,即刻风平浪静,仙气缭绕。观音菩萨踏波而来,笑盈盈地邀请他同乘莲花宝座,共赴佛国普陀。
更不可思议的,到欧洲观光,圣母玛利亚竟从教堂的墙上走下来,行万福礼,笑着用中国话说:“哈啰,东方的主啊,你大驾光临,福音四起,西方的阴霾消失殆尽。阿门!”
她两眼笑成了一条缝:“往后要寸步不离,他到哪我到哪,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牢他。”
“夫人所言极是,心诚则灵,”张顺笑道,“夫唱妇随,其乐无穷。”
史郎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悟:“你们想过没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一草一木有文章。无论游览何地,切忌走马观花,囫囵吞枣。悉心探究,必有斩获。小三峡,令我受益匪浅。这,或许是儿子、女儿出大钱要我们来的缘由吧。”
“对对对,老头子开窍了,还算有良心。”史夫人柔柔地捶了一下他的臂膀。此时,波澜不兴,艳阳高照。两岸峰峦滴翠,瀑布悬挂;林壑幽深,鸟衔花枝,小三峡愈发可人。史郎兴致倍增,高诵——
《满庭芳》
莫说她奇峰秀峡,黠猴莺语滑,翠袖扬霞,莫说她,凌云栈道巴东侠,激浪飞舟,豪气雄浑,十万峥嵘怎比她!要的是,架长虹,信手云拿,管什么,霜践佳人颊。岚烟藏画,怎堪,高峡起胡笳?
张顺竖起大拇指:“史公了得,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吾不及也!”继而鞠躬,“儿女孝顺,乃人生之大福,可喜可贺!”
史夫人一脸灿烂:“是的是的,我知足了,谢谢!”
张顺起身施礼:“史公、夫人,吾有要事,告辞,后会有期!”
言毕,“嗵”地一声跃入江中,隐没。
史郎未及答话,愣怔。
“张顺,真是君子,”望着汩汩流淌的江水,史郎感叹,“这番经历再次证明,人生之旅,只有不畏艰险,勇往直前,才能领略无穷的乐趣。小三峡,不虚此行!”
史夫人叹道:“这番奇遇,三生有幸!”
史郎又有感慨:“谁道,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风流人物一齐过来,我们岂不是比他们更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