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狼神”
这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至今回想起来总令我五味杂陈。
我远房有一个小堂弟,上小学时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提去学校他就头痛腿疼肚子疼,要么去了学校就是惹是生非,常常让他父母去学校赔礼道歉。而玩耍起来,他两天不吃饭啥也不痛不痒,他爷说“喔是个狼神”。
狼神是他父母快四十了,母亲才剖腹产生下的这么一个宝物,他们拿在手里怕撞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在狼神还未混到初中毕业,父母就再也不强其所难,任其弃学回家。
狼神回到家里,父母不忍心让这小小的年纪就去干那重体力的农活,托人求情跟人学木匠、学铁匠、学瓦工,他都是只干三天两后晌就不干了。一晃到了二十二、三,他父母知道我媳妇是个热心人,就求我媳妇帮忙给找个对象,说结婚后让媳妇去管。我媳妇对我说,不管吧,他爸妈是个老实疙瘩,管吧,这狼神不是个正经东西。我笑着说,你管,也得有那本事,你从哪给找个女娃。
我媳妇笑了笑,说把她表姐的女儿说给狼神。
刚结婚那一两年,狼神好像知道了钱的重要和来之不易,花钱也不大手大脚,也知道出去打个零工挣些钱。然而,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给媳妇的钱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出手阔绰,有求必应,常常把媳妇糊弄得晕头转向,不亦乐乎。当然,狼神也把自己打扮得跟影视明星一样,双方父母也很高兴,村里人都说还是媳妇把狼神征服了。
一天傍晚,我们村的小虎找我说:“狼神约你坐一下,他从贵州带回来几瓶好酒。”
我纳闷,这狼神不管从村里和媳妇那里,都应当亲自找我,为啥要绕一个圈子让小虎找。可我还是去了小虎家,因为小虎一直是我的酒友和铁杆兄弟,他约我无论如何得去。管他狼神葫芦里装的啥药,就是鸿门宴我也不怕。
到了小虎家,确实就只有小虎和狼神。我刚坐定,狼神媳妇就端了一大盘菜走了进来,并亲切地叫了我一声“姨夫”。我知道他们两家隔壁而住,这狼神媳妇是在家把菜弄好以后端过来的,因为清炖鲈鱼和红烧肉都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我连忙告诉狼神媳妇“不要搞了,晚上吃不了这么多”。
狼神从他身边的袋子里把酒拿了出来,我一看是茅台酒,我想,狼神能拿这么高档的酒约我,绝对是冲着我这个村主任来的,他知道我在外面脸熟,朋友多,肯定求我帮他解决麻缠之事。所以,我就直接问他:“有事就说,不必来这弯弯绕。”
“哥,喝酒,喝酒。”狼神边说边双手举杯给我。
我说:“说事,只要不违法乱纪,我就帮。”
狼神见我不接酒杯,连忙给了媳妇一个眼神。
媳妇说:“姨夫,还真有事,你喝,我给你说。”
小虎也跟着说:“来,老朋友,我陪你喝。”
我接过狼神手里的杯子和他俩举了一下倒入口中,一股浓烈的酱香一下子呛得我晕头转向。
狼神媳妇接着又说:“姨夫,说起来丢人。”突然她眼圈红了,并流下了眼泪。原来是狼神偷了外县一头肥猪被查了出来,他们是想求我这个村主任给派出所说说,退钱罚款都行,千万不要逮人。
听狼神媳妇这么一说,我差点把刚刚吞进肚里的酒水给吐了出来,不由我一巴掌就把狼神给打了个趔趄。
狼神媳妇不知是为丈夫的行为内疚,还是被我的举动所惊吓,立即哭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狼神的爸爸就把我家门叫开,让我看在他这上辈人的面上给上面说说,坚决不要把狼神关了进去。
我说:“你就惯(宠爱的意思)吧,还要惯到啥时候。”
狼神的爸爸又说:“他还年轻,咱不管谁管。”
没办法,我只得违心地给派出所当所长的老同学卢伟打电话说了这个情况,卢所长批评我是养虎为患。
我领着狼神和他的爸爸去派出所求情,并让狼神写了保证,我和他爸爸签了字,然后缴了赔款和罚款才算了解了这个案子。
从此以后,狼神老实了很多,也知道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他父母给我说,还是国家有办法。
不久,一个晚上,当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一听,是交警队让我和狼神的父母去县医院,不由我倒抽一口冷气。
当我和狼神的父母到医院一看,原来是狼神静静的地躺在医院急救室的床上,脸上毫无一点血色。他父母顿时慌了,一下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医生让他们不要哭,要配合医院治疗。他们不哭了,便转身问我身边的民警:这是怎么回事。
民警让他们先稳定稳定情绪,然后把他们领出急救室,指着一旁瑟瑟发抖的一个小伙说:他交待是他和你儿子晚上喝罢酒开着他的三轮车去邻村偷了一头牛,刚把牛装上车,还未等他下车就被主人发现,狼神一头钻近驾驶室发车就跑,没跑多远车就歪歪斜斜地上了河堤,他一看情况不妙就跳了车,狼神与车栽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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