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流年】琵琶湾的老槐(散文)
公园里有一株老槐,静静地矗立在东隅路旁。每次游人路过,都要忍不住看上两眼,而它也回以善意的微笑。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它就这样默默地守望着,守望着脚下的那片土地,守望着眼前的那泓碧水,也守望着岁月的安暖。这沉思的老槐树,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见证了历史的变迁。直觉告诉我,它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们县地处鲁西北平原,没有什么名山大川可言,一处琵琶湾公园,成了全县的网红打卡地。来此的游人如过江之鲫,而那棵另类的老槐树,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眼里的明星。假如随机抽访,不知道“县太爷”为谁的大有人在,不认识此树的,怕是没有几个,说它是城市地标当不为过。
说起来,我和这棵树也算老朋友了。每天去公园散步,和槐树碰面是必须完成的作业。潜意识里,我早已把它视为家庭成员,倘若一天不见,心里定会空落落的。擎天的大树已支撑起我精神的天空,俨然灵魂的寄托,是我前行的灯塔。失去它,我不敢想象自己的日子会过成啥样。
说起它的身世,带着一股神秘的传奇色彩。槐树乃寿中之王,大家都是知道的。看相貌,它想必有一把年纪了,生于何时,则不得而知。它的前世也许是一粒种子,有飞鸟叼来;也许是一段树根,自立门户;亦或许有心人扦插,精心培育。由于年月久远,无可佐证,终于是没人说得清了。
唯一说得清的,它是当地的原住民,生于琵琶湾畔,湖水的母乳,孕育了它脱俗的灵性。在人们印象里,它就像琵琶湾的守护神,以自己的坚守,换来小城的碧水蓝天。在人们传统观念里,槐树被视为神树,太岁头上动土不得;否则,会招来无妄之灾。至于真伪,也无人理会。当初琵琶湾公园改造,在一众邻居被强行搬迁的情况下,它幸运地保存下来,这想必也是原因之一。
中华文化里,流传着许多关于槐树的故事。牛郎织女就是槐树作媒,因而它寓意吉祥。同时,它又代表着乡愁,我们的祖先就是由山西洪洞的大槐树下迁徙而来。在各种民间传说里,槐树拥有神奇的魔力,以仙槐著称。
受鬼神之说的影响,有人给槐树披上红布,祈福神槐保佑平安。是否有此神通,我不晓得,但它长相神奇却是无疑。也许是鉴于其神威,无人敢对此树动手脚,与缺胳膊断腿的邻居相比,显得那么另类。它超凡脱俗,雍容华贵,浑身散发着一股帝王般的大气。那茂盛的枝叶葱茏着,既像一把擎天的巨伞,又如一株大号的磨菇,庙堂之高,无人企及。
它虬枝横斜,密密麻麻,宛如传说中的千手观音,浓郁的树荫,透着一股摄人的神秘感。它高昂着头颅,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仿佛要与天公比高似的。那通天的气势,惊得飞鸟都要绕路而行。
高调的同时,它又特别的谦卑,卑微到尘埃。你瞧,它弯下枝身,行着天地之吻的贴面礼,多像一位优雅的绅士。面对强权不缩首,凡人面前不傲娇,这大概就是槐树的性格吧。
在琵琶湾公园,槐树是最早迎接太阳的地方。旭日初升,霞光满天,老槐头顶“佛光”,简直是传说里的仙人。朝霞透过树荫,洒下万道金辉,昂首仰望,犹如漫天的星斗。老兵新传走进现实,生命在涌动,希望在招手,老槐以它满身的朝气,书写了一曲昂扬的生命之歌,这是多么的伟大啊!
伟大的老槐树也有它柔情的一面。春和景明之际,碧波荡漾,老槐探下身影,将琵琶湾染成一池新绿,引来鱼儿争相嬉戏。调皮的燕子一个蜻蜓点水,将树影揉碎成万点波光,老槐的笑声因之随波逐流,开心的种子遍及每一个角落。泛舟湖上,任浆声划破水面的宁静,这槐树的化身(影子),分明是一道路标,引导着诗人走回梦中的天堂。
至若秋季,暗香涌动,满树的槐花灿烂着笑脸,向着高远的天空敞开了它那宽广的怀抱。唐代郑谷是这样描写槐花的:“毵毵金蕊扑晴空,举子魂惊落照中。今日老郎犹有恨,昔年相虐十秋风。”不过在我看来,风格似乎有点低调。那满树的芬芳,分明是收获的喜悦。每次路过,我总要贪婪地吸上两口,美美的回味,恨不得将它全部吞了去。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喜欢这花一样的日子。假若在金钱与槐花间做一选择,我的答案一定是后者。快乐才是人生的真谛,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感恩遇见,生命中有这么一棵树陪伴。我常想,我的前世一定是一只小鸟,今生回来是寻找那棵落脚的高枝。千年等一回,我终于回到了梦里的故乡。老槐相伴,此生无悔,我又有什么不知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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