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难以忘却的记忆(散文)
今天在网上读到一篇散文:多情最是河湖柳。作者用的网名:亭上秋风。这篇散文值得一读,文笔流畅,好似山涧小溪的涓涓细流,清新、自然。又如同炎炎夏日吹来的一股清凉的风,令人惬意无比。他写出了我许多的童年记忆,勾起我对那段美好时光无穷无尽的回味。我生在湖乡,沟湖港汊多。放牛时,随便一块稻田里,鲫鱼、鲢鱼、黄古鱼、黑鱼、鳝鱼、泥鳅到处乱窜,数量之众,多如牛毛。随手一抓就能抓一堆,我也是从柳树上撇下细枝,在柳叶那头打个死结,然后将各色小鱼从鱼腮处穿过,鱼多时一根细枝不够用,就又撇下几根细枝来,直到每根细柳枝穿满鱼为止。
洪湖,一个偏僻小镇沙口镇。跃进是村名,七十年代的时候不叫村,叫大队,也就是跃进大队,现在叫左张村。又分为七个小队,如今叫生产小组。那时队部及仓库的墙上都贴满标语,内容全是社会主义时代的特征。吃大锅饭,一到饭点,人们便蜂涌至队部食堂,清一色的土钵子,也有用瓷缸子和小瓷盆的。
“饭真香。”有人啧啧称赞。孩子们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回家等着吃土钵子蒸熟的饭,队部食堂只负责蒸饭,炒菜是各家各户自己的事情。
跃进大队有所小学,叫跃进小学。我们兄妹六人都在这个小学启的蒙,因此印象深刻。每次回想起儿时上学的轶闻趣事,都觉得童年的美好。那时的天多么蓝,水多么绿,那些刻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像天上的繁星,一到夏夜,便会璀璨天空。
初夏的深夜,晚风习习,不经意间升起的月亮,将月光洒向广袤田野,慷慨而毫不吝啬。门前几棵老刺槐树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宁静的夜晚,劳累一天的人们早早进入甜甜的梦乡。远处蛙声如潮,与近处草丛中蟋蟀的低吟浅唱,组合成一首醉人小夜曲。这样难忘的夜晚,这样唯美的时刻,至今仍保留在我记忆中,历久弥新。
上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经常组织同学们支农。棉花地、苞谷地锄草,同学们从家里扛来锄头,有的拿来镰刀和铁锹,有的干脆搬来榔头,凡是家里闲置的工具都搬来了。
棉花半人高,枝繁叶茂,男老师找来喷雾器洒农药,女老师则带领一帮女同学在芝麻地里扯草,女老师一边示范,一边提醒大家要分清哪是草哪是苗,还是有粗心的学生连草带苗一起拔掉了。
阳光下,棉枝茁壮。用小手翻开嫩绿的棉叶,蓦然入眼的是青色肉虫,一条条大而肥,触目惊心。它们躲在棉叶背面,贪婪的啃食棉叶的精华。胆小的女生看到棉虫,如临大敌。好比一个孤独的旅行者登上山顶俯瞰,突然之间来到悬崖边,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反而往后撒退。这时,喜欢恶作剧的男同学,捏起一条条棉虫掷向女生,她们发出恐怖的尖叫。
小学四、五年级的学生,都要下水田插秧。出发前排着整齐队伍,一到田间就成了一盘散沙。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下田,老师一再催促,同学们才卷起裤腿,极不情愿地下田。水淹没小腿肚,微凉。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字排开,捏一把秧苗分成几绺,也不管厚薄均匀,使劲插进田里。
“我的妈耶,蚂蝗。”不知谁尖叫一声,其他女同学拔腿往田埂上跑。
一时间,所有同学停下来,都开始从自己腿上寻找蚂蝗,那时蚂蝗真多,每人腿上至少有一条蚂蝗。我从小放牛,对蚂蝗、水蛇之类的早已司空见惯,无所畏惧。我低头插秧,直到老师吹口哨收工为止。回头看插过的秧田,歪歪扭扭,一片狼藉。老师发给我们每人五个小白面馒头,我吃了三个,留下二个带回家给小妹妹吃,那是迄今为止,吃过的最香甜的一次。
一九七五年夏天的一个夜晚,照样是月明星稀,蛙声如潮。照样炎热无风,酷暑难耐 。凌晨三点钟时我在睡梦中被吵醒,大人们纷纷涌入队长寿模叔家,我偷偷跟过去想一探究竟。平时几条温顺的狗在队长家周围狂吠不止,屋里屋外都是人,人声嘈杂,队长爱人邱婶的哭声从窗户飘出来,很伤心的样子。只听有人愤慨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我们队长下毒手?”看来这件事与队长有关,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又有人说:“走,男劳力全部去,我们要讨回公道。”旁边有人应声附和。
这时就有年长的人出来制止:“还没弄清事情的原委?也不知道是哪个带头打的?你们这么盲目去只会把事情搞复杂?天亮了去找大队书记,总有办法解决的,还没得王法了?”
顿时,队长屋里安静许多,邱婶的哭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第二天,大队在土台子上召开批斗大会。民兵连长带人将四个带头行凶的人五花大绑,押上土台子,这四人面对观众站成一排,脖子上用细麻绳吊一硬纸盒牌子,上面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大队书记主持会议,历数这四人的滔天罪行。那一天,大队男女老幼都去了批斗会现场,我们学生有组织的排队坐在地上,接受教育的洗礼。正午的阳光毒辣,每个人汗流浃背,被斗的人更是汗水直流。他们低着头,如丧家之犬,行凶打人的威风荡然无存。
事后我才知道,起纷争的导火索,是为拥有十几亩还未开发出来的荒田。行凶的人是我们河对岸另一个小队的人,而且领头人是我们队长嫡亲的姨妹夫。若干年过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件事?假如原跃进大队的人,年龄比我大或是同龄人,看到我写的这篇稿子,我想他们会比我记得更清楚更真实一些。
2024.6.8.草于武昌司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