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家自求生路
　　
　　 一户破败的农家小院里，三个小孩子忙进忙出，妇人苗翠花在灶台上忙着做一家人的晚饭，她把三个孩子摘回来的野菜，用陶盆清洗干净，又从瓦罐里抓出一把糙米，用陶盆洗了一遍，不敢洗第二遍，深怕把糙米洗出去一粒。她小心地把糙米下进锅里熬煮，二女儿半夏帮着在烧火。
　　 等锅烧开后等了不到半刻钟，翠花把锅掀开，用木勺子把锅里的糙米翻了翻，感觉熬煮熟了，这才把切好的野菜放进锅里，与糙米搅拌成糊，盐也没有，就这样把锅里的菜糊糊盛在粗瓷碗里。
　　 她叮嘱三个小的，把放在锅台边上的菜粥喝了，小心别烫了，这才端起一碗菜粥推开东屋的门，走近床边，床上躺着一位中年汉子，面黄肌瘦，一双眼睛透着丝丝绝望，女人看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菜粥不烫了，可以喝了。
　　 男人转过头去：给孩子留着吧，我是好不了了，不能再挣钱买米养活你们，省着点吃吧。
　　 女人急了：你说啥傻话，我和孩子需要你，只要你好好吃饭，病会好的。
　　 男人怕女人再哭，不得已转过头来侧着身子坐起来接过碗来把菜粥喝了。在厨房准备吃饭的三个孩子，最小的李天冬把碗放下，转身跑向西屋，爬上吱呀乱叫的床铺，伸出小手试试躺在床上的李玉竹的脑门，又把手放在李玉竹的脸蛋上轻轻摩挲着：大姐，你睡了两天两夜了，还不醒吗？母亲做了菜粥，我闻着可香了，天冬想跟大姐一起吃，你快起来好吗？
　　 随后又把自己的手放进李玉竹的手里，想着让李玉竹醒来牵着他的手，就像平时李玉竹走哪，都要手牵着他去。李玉竹迷迷糊糊地感觉有谁在动她，她想醒来看看是谁，可就是不能起来，她极力从困顿中挣扎出来，那种无力感才消失。天冬一遍遍用手握拢大姐的手，大姐的手没有动一下。他有些急了，刚要张嘴哭，感觉大姐的手动了一下，他眼睛不眨地看着姐姐的手，随后他就看见大姐抬起手扶额，大姐的眼睛睁开了。他欢喜地叫起来：娘，你快来，我大姐醒了。
　　 随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翠花推门而入，半夏和白芷也快步跟了进来。翠花看着躺了两天的大女儿终于醒了过来，激动地扶起大女儿抱在怀里放声哭起来：玉竹呀，我的乖女儿，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你爸把双腿摔断了，不知道能不能好，你这又昏迷两天才醒来。你知道娘有多难吗……
　　 女人抱着大女儿又哭又笑的，仿佛塌了的天又支起半边天，心也跟着亮堂起来。玉竹也跟着掉眼泪，她哭自己怎么睡一觉就魂穿到这个小女孩身上，她平时也不看穿越小说，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陌生朝代？
　　 随后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浮现在她的脑海，原来玉竹的爹去山上采药，回来不小心踩到青苔滑了一跤，就滚到山崖下去了。等村子的人帮忙找到他，他的双腿已失去知觉，等把老中医找来确诊，双腿都摔断了，若是接上养伤需要很多银子。奶奶只让老中医把父亲的双腿接上付了钱，后期就不管了。
　　 大伯娘一看能挣钱的摔残，不知道能不能养好，还有四个小的也要养，感觉不划算。就商量丈夫跟老人说把老二一家分出去过。李大强找到父亲把要分家的事跟老人说了。
　　 李老汉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陷入沉思：自家三小子和大孙子都在私塾读书，大孙子考上了童生，私塾先生说大孙子继续努力，有望考上秀才，自己的三儿子今年也有望考上童生。读书和考试都需要银子，把家里的银子给老二治腿，就没有银子给两个念书的考试了。最后车老汉下了决定，把老二一家分出去，由着他们自己挣命去吧。
　　 就这样，玉竹一家分了二亩薄田，这座老房子也分给了她们家。玉竹气不过，跟奶奶分辨了几句，被强势的大伯娘推了一下，玉竹的脑袋磕在墙角，一下子磕昏过去了。那一家子见小的又昏死过去一个，不容说，着急忙慌地把这一家子赶到老房子去自生自灭来了。
　　 玉竹想起这污糟事，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家子真是奇葩，怕花银子，不顾亲情就把他们分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小天冬已下了地，端来了一碗菜粥：娘，快让大姐吃饭，她都两天没有吃饭了。
　　 玉竹听着小弟弟的关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一家子我要领着过好，让两个弟弟也能念得起书。想到这里，玉竹暗忖：我在现代就是一名小学老师，不知道这里的文字我认不认识，若是她认识，她完全可以给两个弟弟启蒙，甚至在这个村子当一个教书先生养家糊口。一想到这个朝代肯定也是重男轻女的，想到这里，她深深暗叹一声，还得想别的法子挣钱吧。
　　 玉竹养了几天，感觉老房子采光不好，屋里阴暗，这房子过冬会很冷。东西屋只有两张吱呀乱叫的木板床，睡着潮湿，她想起在现代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每家每户都有火炕，冬天里白天放热暖屋子，晚上睡在炕上一觉睡到天亮也不醒。她再看这具身体的父亲还躺在木板床上，不知道啥时候能把腿养好，她得出去挣钱养这个破败的家。为了父亲尽快好起来，她必须把炕盘起来，烘干屋子，让他在热乎的炕上养伤养身体，让全家人能够安全过冬。
　　 她环顾老房子的四周植物，有的植物抽了穗，看着似乎是七月份，离冬天的到来还有三四个月，她必须想个办法挣钱添置东西好过冬。想到这里，回忆炕是怎么盘的了？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砖，有的话这个家也买不起。小时候爷爷家搭的火炕，是爷爷自己脱的土坯晾干了盘的炕，想到这里，她须得到山庄的周边探查哪里有黄泥土。
　　 她进了院子，寻来一个背篓，又进屋取来一把菜刀放进背篓里，背上背篓就到附近探查。看到能吃的野菜挖了放进背篓里，打算吃不了的菜晾干了留着冬天吃。大约走了一刻钟，她终于在山庄的东边寻到了她想要的黄泥土。她捏起一块捻了捻，感觉粘性还可以，就放心地回了家。她把背篓里的菜放到厨房，叫来半夏和白芷，把菜里的杂草挑出去，留一点晚上吃，剩下的洗干净晾在外面。她布置完小的干啥，自己又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寻找木板。院子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她叹息着：啥啥都没有，她怎么脱土坯呀？
　　
　　 二、脱土坯
　　
　　 玉竹想起母亲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大舅人憨厚，小舅舅虽然能说，但是人本质好，又疼母亲。自己家盘炕，少不了找帮工，大舅和小舅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他们学会了盘炕，自己也跟着合伙干，这也是一个挣钱的法子。想到这里，她走回屋，进东屋找到翠花：娘，我想去姥姥家一趟。
　　 “你去你姥姥家干啥？”翠花疑惑地问。
　　 “我找大舅做点东西。”
　　 “你自己去太危险，等我腾出时间领你去。”
　　 “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爹和三个小的吧！现在走到了姥姥家天也不会黑。“
　　 玉竹说完转身走了，翠花看见大女儿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这个家她离不开。
　　 玉竹背上背篓，向苗家庄走去，家里没有啥礼物可以送给姥姥家，她打算一边走一边寻点野菜送给姥姥家，不至于太难堪。到了苗家庄太阳还支在西边没有落下，她进了院喊一声：姥姥在家吗？
　　 苗家人听见动静纷纷走出来，好奇是谁，等看见来人，急忙招呼玉竹进屋。苗老太拉着玉竹的手问着家里人可好。玉竹把分家的事说了，没有告诉姥姥父亲腿摔断的事，怕老人太过担心。
　　 吃过饭，玉竹向大舅和老舅使了个眼色，苗南星和苗南亮虽然不解，但也跟着玉竹走出屋子，玉竹把两位舅舅带到房后，简单说了家里情况，南星和南亮听了气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日子还是要往前过的，大不了他们二人多打一份工，给外甥女家多送一些粮食贴补。
　　 “舅舅，这家我得撑起来，我年龄小，有些事干不了，需要两位舅舅伸手干……”
　　 “你这孩子，说的啥话，有事不找舅舅帮忙，你找谁去？”
　　 “大舅，老舅，我话没有说完呢，我想给家里盘一铺炕，我爹睡在炕上养伤也舒服一些，家里人冬天睡不怕冻醒。”
　　 苗南星狠狠抹了一把脸，苗南亮挠挠头呵呵乐着：玉竹你这说的啥，我也听不懂。
　　 玉竹一见两个舅舅没有听明白，急忙找来树枝，她一边说一边画：火炕一般靠屋子的南边搭，屋子有多宽炕就搭多长。炕里留有两个通道，一条是火道，一条是烟道，最后烟从烟道走向烟囱跑出去。火炕炕帮用土坯错缝砌起，其余三面靠墙土坯砌六七层，上面扣瓦，在上面铺土，墙高一尺多，最后四圈再加一层砖。炕里搭成花洞，方便烟火走遍整个火炕，这样盘成的炕热的均匀。等我领着你们把我家炕盘起来你俩就什么都懂了。
　　 两个大男人听明白了，也糊涂了，这外甥女是原来的那个外甥女吗？怎么感觉这次来与过去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玉竹见两个舅舅看自己的眼神，笑笑：我被我伯娘推倒摔坏了脑子，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昏睡时我被一个白胡子老爷爷领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生活很富裕，我看到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东西，这炕就是我从一户农家那里看到的，感觉这炕我们盘了也能用上，就留心记住了。等我醒来，看到家里的情况，就想着先盘炕，等我们学会了，我想用这手艺先挣点钱，为家里添置一些东西。我家一文钱都没有，分家给的那点糙米是有数的，我爹又急需钱养好腿伤，我妈能照顾好一家人吃穿就不容易了，我得站起来撑起这个家。
　　 两个男人听了，长长叹了口气，穷人家的孩子被逼的不得不早当家。玉竹在姥姥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天亮，吃完早饭，她让大舅带上刨子、斧头和锯，爷仨个向山庄走去。
　　 到了家，两个舅舅进东屋看了看李大勇的病情，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玉竹急忙叫两个舅舅出来，她领着二人进了山，选了一根木头扛回家，开始破木材锯成板。玉竹守在旁边告诉两个舅舅如何做脱土坯的模具。爷三个一口气做了二十个模具。
　　 模具有了，她领着两个舅舅去背黄粘土，又从野外寻来一些干草，剪碎混在黄粘土中倒水搅拌成泥，放置一边备用。这时翠花喊三人喝了比较浓稠的菜粥后，他们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
　　 下午三个人接着干。三人把脱土坯的场地清扫干净，玉竹把模具摆好，把和好的泥放进模具里压实定型，一块土坯就脱好了。南星和南亮一看乐了，这好做，他们二人也拿来一个模具学着玉竹脱坯。五百多块土坯制作出来，玉竹扯来一些青草盖在土坯上，两个舅舅也跟着割草盖土坯，防止土坯裂。
　　 土坯脱好了，二人没有留宿，玉竹叮嘱两个舅舅回家做三个木制的瓦刀抹泥用。没有办法，家里没有银钱，古代铁还贵，先用木制的瓦刀将就用，等以后有了银钱再去打制铁的瓦刀用。约好七天后再来搭炕，吃完晚饭二人就回家了。
　　
　　 三、自家盘炕
　　
　　 玉竹的两个舅舅走了后，她没有闲着，背上背楼去附近山根下找了几根野麻，扒下皮后，把麻皮缠紧放进背篓里，接着采能吃的山菜，遇见认识的中药也不放过。山野菜婆婆丁采的最多。父亲自从腿断了，又被当成残废被父母和哥嫂分出来过，看着柔弱的妻子，还有四个需要他养的儿女们，他如何能安心养病？上火是避免不了的。家里人没有银钱，买不起中药为父亲调理，采了婆婆丁给父亲熬水喝，也能管点用。
　　 家里烧柴也要多准备，她把干树枝和枯木归拢成堆，回家时顺便捎回一些，剩下的她打算把二妹和大弟带上山一起扛。
　　 看着山中逐渐暗下来，她把软草扭吧扭吧当绳索用，把捡来的树枝捆扎好扛在肩上，顺着回家的山路下了山。
　　 第二天她从泥堆里分出一些黄泥，把麻皮撕成条剪成段混在泥里搅拌均匀，回屋拿来一个陶盆倒扣过来，把发酵好的黄粘土拍成饼贴着盆粘牢粘实，火盆的身子做完后，用黄黏泥搓成一个婴儿手臂粗的长条，沿着做好的火盆身底部粘一圈，粘牢靠了，再捏两只泥耳朵，在火盆身体两侧对称粘牢，放在阴凉处阴个大半干后，把陶盆抽出来，最后把火盆的边缘抹光滑，继续阴干。
　　 这七天里，玉竹领着弟弟和妹妹每天去山里扛烧柴，采野菜，她也搜寻有啥中药可以采。后来翠花也加入了孩子们的队伍扛烧柴，回家后把山菜晾了再去做饭。烧柴扛回来娘五个贪黑截成段码在院子的边缘，看着齐整，也能挡住院外的视线，还能挡风。
　　 等南星和南亮七天后再来，看到的就是院子已被将近两米高的烧柴围起来，就差一个院门了。他们俩看着懂事又能干的外甥和外甥女，眼睛湿润了。今天就开始盘炕，兄弟两个还是很兴奋的，不知道外甥女说的炕盘成后，能不能如她说的好烧。若是盘不好憋出烟来就失败了，也白费功夫，怎么说也得盘盘看。
　　 他们二人先把李大勇用木板抬到西屋现搭的另一个木板床上，随后收拾出盘炕用的空地来。盘炕的位置最后选择在屋子的南面，这个位置离烟囱根近，盘成通长的火炕。玉竹量出近六尺宽的地，做了个记号。安排大舅和小舅砌其他三面的炕墙，她负责砌炕帮，这里需要留一个火口烧柴，她怕两个舅舅第一次盘炕，不会弄。两个舅舅像一个小学生，看着玉竹把盘炕帮的位置，用木炭画一条直线，然后把稀泥沿着直线抹一层，除了火口处，采用上下错缝的方法垒炕帮。垒到第五层，火口上面开始砌土坯，防止火口处的上方坍塌，她用一米长，没有土坯宽的木板放在六七层地中间，炕邦砌到第七层时，玉竹停了下来，开始教两个舅舅如何砌其他三面的墙。这三面都有墙体，为了炕搭的结实，她改用卧土坯砌炕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