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睡吧，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一早我们去接孩子的姥姥和姥爷一起去南部山区，然后在农家院住宿，国庆假期，再回胶东老家带孩子的爷爷和奶奶一起去游玩。”他揽着她关掉了客厅的每一盏灯。
　　
　　 “嗯，”在黑暗中她轻轻地应着，只是那声音中透着甜甜的满足和甜蜜。莫名，此刻她脑海中映现的却是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和范柳原在断骇残瓦中相拥的一幕。“婚姻中相濡以沫，患难一共的感觉，是不是只有在严峻的磨难面前才能体现出来？为何只有经历过才能深刻地体会领悟啊？”她如是深深地在内心深处诘问自己，亦如此刻，她的心是如此从没有过的宁静，亦如这夜的静默。“婚姻延续中的平淡和索然，就像在茫茫黑夜中的摸索，也许这才是生活。”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深处默念着什么，任由丈夫李伟牵着一步步向卧室走去。
　　
　　 四、白
　　
　　 林涓仪翻遍了衣柜，找出了一套绛紫色的衣服，这是她所能找到的最亮色的衣服，儿子欢呼地叫喊，说：这才是真正的妈妈，漂亮好看。丈夫李伟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温柔，这是多少年没有注意的眼神？显然她已经记不清楚。
　　
　　 幸福地看着车里跟儿子玩的一塌糊涂的母亲，坐在副驾上给丈夫轻声交谈的父亲。莫名地林涓仪感到内心的满足，那种感觉就像一湾纯净的湖水，一袭白静的月光，给人恬淡、娴静的轻松。她微笑着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内心是从没有过的惬意和知足。
　　
　　 她们去的地方是南部山区，一个漫山遍野开着白槐花的山谷。看着儿子和父亲兴奋地叫喊着扯树上的槐花，母亲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捡拾，说回家给他们做槐花饼，父亲高叫着说：多少年没吃过那东西了，边说边兴奋地手舞足蹈，那样子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丈夫轻揽着她笑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她却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丈夫的肩上，那感觉就像多年前的月光下，她懒懒地倚在丈夫的怀里，满满的是浪漫和幸福。
　　
　　 突然窜出的野鸡，让儿子兴奋地追赶，母亲和父亲却面红耳赤地争论是“公”是“母”。最后让她们两人来评判，仿佛准确无疑的正确答案就攥在她们的手里。
　　
　　 “爸、妈你们还小不小？一只野鸡也让你们争论不休。”她笑着对眼前这对争论了一辈子的夫妻打趣地说。
　　
　　 “这么多年，都是她强词夺理，这只野鸡明明就是公的，你看它的颜色多鲜艳。”父亲有些不甘心地嚷到。
　　
　　 “什么，它的尾巴那么短，怎么会是公的？”母亲显然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
　　
　　 “爸、妈，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想法把这只野鸡捉住，看清楚它是公是母，然后再定输赢。”丈夫李伟促狭地向她挤了挤眼，然后是坏坏地傻笑着。
　　
　　 “好啊！好啊！”儿子欢叫着，然后是他们老少四人疯笑着向野鸡的方向奔去。而她只是呆呆地跟在后面，抱着一家老少的衣服，傻傻地笑着，不知何时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是那么地轻柔和朦胧，就像一幅淡淡的山水画，更像脑海中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黑白胶片，久远而又温馨。
　　
　　 夜无声地降临在她们居住的那家农院，如水的月色弥漫在这个不大的四合院里。儿子累的已经悍然大睡，父母也已经洗刷完进了他们的房间。
　　
　　 她和丈夫李伟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银白色如水如雾的皎洁月光，莫名地有着太多的话语想说。“跑了一天，什么风景也没看到，看到的只是你和孩子，还有爸妈的笑”她有些哀怨地对丈夫耍着娇说。
　　
　　 “呵呵……是啊，脑子里一片空白，记住的只是孩子的笑声和爸妈的笑容，还有你的身影。”丈夫李伟呵呵地傻笑着。
　　
　　 “涓，对不起！结婚这么多年，这还是我们全家第一次一起出来游玩。”丈夫有些内疚地看着她，满眼的是那种柔柔的东西在流动。
　　
　　 “说什么呢？生活是种经营，怎么还会有计较呢？何况你也是为这个家。”她轻柔地说，娇俏地把头轻轻地放在了丈夫的肩上。
　　
　　 “这么多年，我一直天真地认为只有多赚钱，让你们无后顾之忧才是男人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其它，还真的没有多考虑，因为我只是个小男人，不想谈那些大道理，什么国家富裕、世界和平，仿佛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与我无关。与我，只想让你们娘俩个生活的幸福快乐，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可是看着你仿佛越来越不快乐，儿子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我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那儿？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钱能买来的，就像今天的游玩，快乐原来是如此简单，我欠你们的真的是太多太多。放心吧!以后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他动情地伸手揽了揽妻子有些瘦弱的腰。
　　
　　 “也许，与年龄有关吧！看着儿子拿着烤馍，一会儿给姥姥，一会儿给老爷，时而塞到你的嘴里，时而放到我的手里，全家人的那份快乐，真的不是钱能买回来的，那时还感叹自己的多愁善感，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感慨啊？”她甜笑着娇柔地对自己的丈夫说。
　　
　　 “明天，我们再玩一天，让爸和妈好好地开心开心。”他动情地扭转脸多情地看着她。
　　
　　 “不行，孩子还要学习呢！”她喃喃地低嗔着，仿佛有着无限的倦意。
　　
　　 “可是，你不是说什么也没看到吗？明天让你好好地看一天，看看春景里那些最浪漫的绚烂。”他抚摸着她那翘翘的挺直的鼻子温柔地说。
　　
　　 “可是，我看到了白色的月亮，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月亮，也看到了像白纸一样简单的日子，有这些就够了，真的有这些就够了。”她说着，慢慢地合上了有些困倦的眼皮，银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的映射照在她那清秀俊美的脸上，让她有着如水一样的轻柔和净白。
　　
　　 “谢谢你！涓，让我拥有了你，更谢谢你，让我拥有了这个家。”他动情地把她揽在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直至银白色的月亮羞涩地躲在了云层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