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红当即表示赞成，“我们欣欣天天能见到爷爷该多高兴呢。”她拉着儿子的小手做开心状惹得一号领导开怀大笑。
　　 一号领导对儿媳妇的赞赏随着孙子的到来也更加明确：“小红就是比你长心眼，要会利用现有的资源发展自己的事业。”他很看不惯儿子万事依靠他的公子哥作风。
　　 “得了吧，我看儿子安安生生的挺好，少给你找多少麻烦，你就知足吧。”一号夫人不愿意了。自从儿子结婚，老头子总是向着儿媳妇而数落儿子，让她不开心。“有什么呀，再不济那也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用得着那么挤兑嘛。”她生老头子的气，“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看你才是越老越糊涂。我不趁现在我在位多数落他，让他有一丝一毫紧迫感创下一份自己的事业，以后我走了，他吃什么！”说起这个儿子，一号领导就一肚子气。“都是你惯的，看他成什么样子。”“我怎么惯着他了。你看看这个机关大院里的孩子，有几个不是惹事生非的主儿，我看我们家军军就是好，从不生事净让我们省心。你不是也说，干部家的孩子尤其要本分嘛，现在怎么又变卦了。”一号夫人不依不饶地为儿子辩护。
　　 杜红以她的聪明伶俐当然能体恤到婆婆的心思，她可不想得罪婆婆，所以大多数时间她尽可能地向着婆婆维护朱铁军，“妈妈说的就是，铁军就是比院里其它那些官子弟本分，在单位不争利也不摆官子弟架子，在哪儿大家都夸是家教好呢。”杜红的话果然赢得婆婆的欢心，“我说吧，我说吧，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号夫人得了道自然高看杜红一眼。公公重视，婆婆欢心，朱铁军宠爱，杜红在朱家的地位一路看高。
　　 “你现在快成我们家二把手了。”朱铁军跟杜红开玩笑。确实，现在家里好多事，都是杜红出面处理，比如朱铁军妹妹们的考大学选学校了、毕业后的工作……诸如此类的“小事情”杜红总是不动声色地就处理停当了，一家人当然更加看重杜红。
　　 其实杜红心里明白，她也只不过是借用一号领导的名而已。办事之所以这么顺，肯定不是她杜红如何如何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老头子的面子，但毕竟是她出面搞定的，所以她的功劳也就不可小视。有了良好的开端，后面什么事当然跟着就顺了。她自己爸爸妈妈的工作调整就是情理当中的事。事情的解决其实真的很简单。只是有一次书记来家里与一号领导一家共进晚餐，提起领导干部的政治敏感性和工作能力问题，杜红伺机不经意似地插了一句，“我爸爸就经常考虑单位的发展问题。他感觉现在讲求的是市场经济，必须改变过去计划经济经营、管理的套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半年后，杜红爸爸就全票当选为他们那个单位的“一号领导”，彻底结束了他长达二十年的“老会计”生涯。用杜红爸爸的话讲叫，从“小会计”当到“老会计”，终于当出了头。杜红妈妈自然调到单位幼儿园“养老”，弟妹们的工作也逐一安置停当……杜红做事谨慎，动作小，调子也不高，一切都好像自然发生，虽然短短几年在她的运作下，两家大大小小地发生了好多变化，但，也不是太显山露水，至少大面儿上让人无话可说。
　　 “嗯，小红办事就是细心。”一号领导当然满意。
　　 “那当然，你在位，好多事不好亲自出面，只能委曲小红跑脚了。”婆婆见女儿们的事儿件件也顺，当然也乐得开心。
　　 “呵呵，你这二把手当得越来越上感觉了。”朱铁军私下里乐得这样夸老婆。
　　 杜红却感觉不爽，拉下脸子，“你什么意思啊，家里什么事你都不管，还阴阳怪气地说话。”“哎，我表扬你呢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老婆就是能干，这是公认的，我说错了什么。”朱铁军嬉皮笑脸地搂住杜红要亲。
　　 “滚一边去。”杜红话阴着，脸却转晴。
　　
　　 七
　　 丽华越来越发现，她嫁给苏林是个错误。苏林自私，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是最突出的表现。
　　 刚开始跟苏林接触，变化太多，情绪上的调节也顾不上来，丽华以为，她与苏林间的不协调只是小磨擦，时间长了，彼此随着了解的加深，他们也会像其它夫妻那样好起来的。但等她的调动、工作等等一系列事务走顺，丽华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伤感，越来越容易“想家”。
　　 工作安定下来，家简单地安置下来，丽华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腾出来时间来全力维护和增进她与苏林的感情。她选择了先从“胃”入手。要想笼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笼住男人的胃，有人给她传经送典，于是，她翻着菜谱学做饭，经常调换口味，希望苏林能喜欢她所营造出来的家的味道。但苏林总是打击她，“这是什么呀，猪食不如。”他对丽华用心做出来的饭菜总是拿筷子指指点点地出言尖刻；她总是出其不意地移动家具摆放的位置，想方设法地制造惊喜，但苏林似乎从来看不到变化，等丽华兴致勃勃地指给他看时，他又显得极不耐烦，“你累不累啊，我看就是没事找事。”；床上，刚开始丽华就放一床被子，她想两人近距离地在一起，容易软化感情，可苏林一“完事”，总是把被子一裹，独自一人翻身睡去，全然不顾丽华盖什么，会不会冻着。开始丽华赌气，也不去拿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等苏林能意识到什么来管她，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可能发生。苏林睡眠质量很好，夜里从来不醒。丽华的身子在暴露中慢慢变冷，心也变冷，只能自己起身取出被子，盖上，半天捂不暖……眼泪很多，丽华发现自己现在特别容易流眼泪，动不动就哭，而且疯狂地“想家”。
　　 想家的内容很宽泛，主要是以回忆过去为主体。爸爸妈妈对她的疼爱；美丽女孩一贯的优越；特别是赵兴国对她的包容和爱慕这会儿更是显得深刻。现在她很容易就回忆起赵兴国对她的种种好。赵兴国对她是小心翼翼的，细致入微的。他来看她，总是选择非常恰当的时机；跟她在一起聊天的话题也总是那么合适，那么容易找到共鸣点，应该说，丽华是很喜欢和赵兴国在一起的。
　　 “我们可以说爱以外所有的话题。”丽华更愿意把赵兴国视为知己。
　　 “爱会让所有话题显得更加具有亲和力和暖色调。”赵兴国看着丽华，调皮地说。
　　 可丽华在赵兴国的注视下，好像从来没有过失态，从来都很平静，“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不是吗？”她看着赵兴国的眼睛，纯净如水。
　　 跟赵兴国在一起，丽华是平静的，愉快的，高贵的。现在跟苏林在一起自己算什么？仅仅因为他有能力调自己进城就可以对她居高临下，毫不在乎？这样的问让丽华泪水涟涟。
　　 “哭、哭，又哭，你哪有那么多伤心事。我把你调进城，把你的一切搞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丽华的眼泪让苏林烦闷。
　　 “我感觉你根本不爱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相爱？”丽华疼不欲生。
　　 “奇了怪了，当初你只说能把你调进城就是你所有的快乐，现在我办到了，而且还办得出乎预料地好，你倒又找事，可想，你们女人就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苏林满眼的卑夷。
　　 “我只是想我们能像所有爱人一样相爱，这也有错吗？”丽华的眼泪汹涌着无法遏止。
　　 “我不爱你我会费那么大劲办你的事？简直莫名其妙。”苏林也气得不行，一摔门走了，留下丽华一个人独自落泪，慢慢整理思绪。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不容易满足了，当初对苏林的要求不就是能把自己调进城吗？苏林并没有违约，她的调动办得确实漂亮，没有让自己操一点心。也许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丽华的眼泪慢慢凝住。
　　
　　 八
　　 杜红现在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这不，最近又时兴上成人大学“专升本”，杜红自然也赶得头一份。按说她上成人大学的条件不够充分，但什么又能比得了她一号领导儿媳妇的“条件”呢？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自然有人跑前跑后心领神会地帮她办好入学的一切准备工作。
　　 “两年，我的天，想想都感觉活不下去。”朱铁军自从得知杜红要离开他去上两年学就愁眉不展。
　　 “行了，别孩子似的，不就是两年嘛，一转眼就过了。”杜红显得兴奋，把学历升成本科是她一直的愿望。她知道按现在的发展，她的专科学历早晚会制约她的“发展”。早有好事者看好杜红的发展，“杜姐，你才应该是当仁不让的科长。”说话的人好像并不完全是讨好她才这么说的。他们财务科现在的科长，初中毕业账都算不明白，就仗着资格老子做了科长。其实什么活儿都是他们下面的人做的，大家不服气也难免。原先大家不好说什么，即使说也多是牢骚，上不了台面。杜红来了就不一样了，且不说杜红专科毕业的科班出身，业务很精，单是她一号领导儿媳妇的身份也是可以与科长相提并论的。“别瞎说。”杜红明里还是跟科长打成一片，显得很亲热，她不想给人留下以势压人的不良印象。
　　 “上学升造，好啊，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学点东西。”一号领导了解了杜红的想法，很是赞赏。“军军，你就应该多跟小红学学。”一号领导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捎带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都去上学，家怎么办，孩子谁管？”一号夫人没好气地驳老头子。她内心不愿意杜红还去上什么学，“女人家，上点学有些文化够用就行了。”她的观念很传统，女人就应该以家为主。
　　 “没事的，妈，我都安排好了。欣欣和军军我都先物归原主，等我回来后再好好为你们服务。”杜红把儿子和老公放在一起乖巧说法引得大家一顿欢笑。
　　 “这也好，这也好，我正不放心你走了我们孙子和儿子怎么活呢。”婆婆首先乐得接受。她最怕杜红把孙子不交给他们带，杜红的话让她放下了心。在婆婆心里，当然什么时候都是儿子和孙子“最重”。
　　 “嗯，你放心去吧。等你回来，军军也去升造一下。”一号领导还是忘不了儿子的前途。
　　 “行了，老头子，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现在班上的好好的，上不上学有什么？”一号夫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本能地护着儿子。
　　 “好好，你就把儿子护在翅膀底下吧，看他能长成什么材料。”一号领导拿夫人没办法。
　　 “没事的，铁军现在也挺好的。”杜红在公公和婆婆意见冲突的时候，总是在面上向着婆婆。
　　 “我发现就你会来事儿，横说竖说都是你有理。”朱铁军看杜红轻易就平熄父母间的矛盾，很是羡慕。“要依了我的脾气，他们爱咋咋，理他们干什么。”“看你。不管怎么说，老人都是为了我们好。”杜红白一眼朱铁军，嗔怪。
　　 “知道知道了，我老爹老妈已让我够受的了，我不想你再成为我的二妈。”朱铁军又恢复他照常的嬉皮笑脸。“老婆，你说你一走就走那么远，那么长时间，我想你了怎么办？”“滚你的，别闹，多大了，还孩子似的。”杜红也照常不理会朱铁军的胡闹。
　　 但上学离开家对杜红来说还是很不习惯的。到学校的第一个月，她几乎天天往家里打电话，天天要听到儿子的声音，放下电话，她又总是忍不住地哭。她太想家，太想儿子了。这不，学期还没过半，她就实在忍不住请假跑回了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儿子，眼泪不断。
　　 “唉呀，我看实在不行你就别去了。”站在一边的婆婆看杜红这样也忍不住跟着落泪。“你看，现在你想儿子，儿子也想你，每天晚上都哭闹着哄不睡非要吵着要妈妈。”婆婆的话让杜红更是把脸紧贴着儿子眼泪横流，“宝贝受苦了，都是妈妈不好。”“现在知道难了吧，我看你就别撑着了，有我老爹在，我们还缺什么。”朱铁军见晚上儿子睡了杜红还舍不得放开，感慨道。
　　 “你就知道靠老头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杜红皱着眉头。
　　 “哎，打住，打住啊，别再给我上什么党课。我现在除了想老婆其它什么也不想。”朱铁军用嘴封住杜红后面的话。“你也可怜可怜我吧，我想你也想得快招架不住了。”
　　
　　 九
　　 果然不出苏林所料，他们没多久就分到一套比较正式的房子。这次的房子方方正正，亮亮堂堂的，丽华一眼就喜欢上了。
　　 “怎么样，我跟你说了不要瞎折腾浪费钱收拾那房子吧，你还不听。”在新房子面前，苏林自然气势又高几分。
　　 “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我们结婚太寒酸了嘛。”今天丽华心情好，不想拂苏林的兴致，“知道了，知道了，我老公是谁，能干着呢！”“嘿，我说你们女人就知道在死爱面子的事上较真。多跟我学学吧，你不服气还真不行，你就等着稳稳地做官太太吧。”苏林更是得意。
　　 “你真的要升了？”丽华当然高兴，前段时间她就听苏林说起过有个“副科级”竞聘上岗的事。
　　 “你就瞧好吧。”苏林卖了个关子。
　　 丽华也不再追问，只是转来转去兴奋地看新房子，这里添幅画，那个放个柜地开始规划。
　　 苏林自然又是领导视察工作般地说了点原则性的意见，就把收拾房子的大事全权交给了丽华。“我主外，你主内，我们各自为阵。”苏林今天兴致也很高。
　　 丽华当然乐得愿意。苏林毛病多，话也尖刻很难伺候，这样那样都很难顺他的心，事情做着做着总是不欢而散，丽华越来越害怕跟苏林在一起做事，所以，那段时间，一下了班她就耗在新房子里，今天收拾一点明天收拾一点，一个多月，新家就布置得有模有样了。只是“宁静致远”的条幅拿在手中的时候，她一时不知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她细细地看着那幅画。清新飘逸的工笔画，衬得“宁静致远”几个字更加显得悠远，意味深长。这幅画，在丽华刚来新环境时不知为她带来多少安慰多少怆然。可以说，是回忆支撑着丽华从几乎怀疑、否定自己中走了过来。那段时间，丽华心理的落差很大，“白天鹅变丑小鸭”的伤感让她想家想得几乎神经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