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挂着的篷布一揭，帐蓬内的灯光送出了她心里人的细长的身影。意峰站在亮光处，不知道漆黑漆黑的地方还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毫不介意地解开裤带掏出那个不轻易示人的东西就哗哗开了。静夜里冲击形成的声音压住了底下河水的轻声细语。凤蝶的心被冲击得一下一下向上跳着，就要从口里蹦出来了！她真想一下子向前冲出这三两步，一头扎进意中人的怀里把自己挂在他的脖子上烤焦融化了！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点勇气动作起来，她曾经在深夜藏在自己家的门洞里看见过山前山后几个风流女人钻过他的庵棚。她不想今年的新帐篷又被她们抢占了！她想，我哪里不如她们那些人？
　　 向前吧！豁出去了！她也知道古人的西厢故事，苏三起解，十娘沉箱，红楼逸事。也知道当今的个性张扬，不管不顾，自己作主，追求幸福。她脑对心心对脑商量命令了无数遍，就是指挥不动千斤重的脚。上半身慢慢前倾，下半身离不开地面的拉力。“唉呀！一声，摔倒在了一大捆用山荆条捆紧的干硬柴上了。
　　 意峰正恣意痛快着喷撒，一下子惊得关了闸门，他喝酒有了酒意，可离醉酒还远，失急慌忙把家俱回进裤裆胡乱一塞又一紧裤带，跑过来看究竟。到了发声的地方一扶，一个软乎乎的身子！他自然反应一松手，凤蝶的屁股又在干硬的柴火堆上一墩，疼得又哎呀了一声。意峰用手机的光亮一照，认得是漂亮的凤蝶姑娘。他知道山里人夜晚出来抱柴烧炕是经常的事情。就说：“抱柴来了，咋这么不注意，能绊倒？”凤蝶只是发慌，说不出话来。
　　 “到我那里给你看看，要是哪里破了，我有药。给你贴贴。”搀着姑娘进帐篷去。靠着意峰散发酒味汗味的身躯，凤蝶真想把十几步路不断延伸着走下去。可是不一会就走完了，很快进了帐篷了。
　　 帐篷里灯光明亮，电视机还播放着，桌子上杯盘狼藉。凤蝶姑娘站着不敢坐。意峰问：“哪儿疼？”凤蝶只觉得腰疼屁股蛋疼，说不出。又感到胳膊肘火辣辣的，伸到灯下一看，擦破了一块皮。意峰寻出碘酒药棉擦净了敷了一些消炎粉，又用纱布包扎好了，说：“不要紧的，很快就好了。没事。”凤蝶自进门就心咚咚蹦跳着，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热气融融的大澡堂，一个意念逼人的大气场。放蜂人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贴药时候一挨她的胳膊，她被挨上的那一块皮肤也砰砰跳动了几下。她想让他的沙噜噜的掌心揉搓她的发热的肌肤。她想让他一把把自己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哪怕把肋骨勒断了也可以。可是，他没有。
　　 意峰够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还真的没有见色起意。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带山里的乡规习俗，不说男女之事的形成，即使拉手许愿一类的承诺，对山里姑娘来说，就看得比天还大！一句话出去，就是泼水在地，不想再收回来了。所以他坚守不招惹山里的姑娘们，也是避免给自己招惹甩不脱的麻烦。他知道凤蝶是一指头能弹出水来的漂亮姑娘。也真想一把抱紧这可人的姑娘恣意亲热一番，可她不比是会唱情歌的白族姑娘，她是千年封建着的至今仍然封建着的传统文化充溢的地盘的女子。生米一成熟饭，就必须是供煮饭人吃一辈子的粮食。他坚守着自己的操守底线不敢擅越雷池。他端坐床沿，对着半个屁股耽着椅子的姑娘说：“好点了没有？”
　　 凤蝶慢慢也感觉魂回来了，看清楚了帐篷里的乱糟糟的一切，起身帮忙收拾。他急忙制止：“不用不用！”她几次起身向着他身边抬步，他装着糊涂不敢顺手搂美。她看见了放在桌子一边的笔记本电脑，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说：“想玩吗？我给你打开。”正要开开那个手提电脑，外面远远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咳嗽声。凤蝶一惊，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凤蝶妈不能在深夜张口喊自己的亲闺女，只好干咳嗽着叫女儿呢！凤蝶连忙说：“我回去了！”慌乱着起身跑了出去。又去胡乱在家里的柴火堆里楼了一抱柴，高一脚低一脚往回家去了。
　　 母亲站在大门口，小声问：“这么黑的天，一回柴就抱了了这么长时间？”凤蝶没有应声，在母亲前面进门，一声不响地进了自己的住处。
　　 母亲跟进院，慢慢关好了大门。在凤蝶的窗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进去。
　　
　　 4、蜂蝶对舞
　　 一整夜，凤蝶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在凉炕上躺着，人回了家，心没有随着回家，留在了那顶草绿色的军用帐篷里了。梦里，她在放蜂人的怀里一悠一悠地飘上了天，在养蜂人的身下一漾一漾地醉迷过去了！公鸡叫了，醒来了，发现还在自己小小的闺房里。赶忙起身，去给奶奶倒尿盆，母亲从胡基垒的厕所出来了，向着女儿说：“你再睡一会儿吧，那些事我干。”凤蝶无言对母亲，就拧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凤蝶再也睡不住了。坐在炕沿，无心干任何事，心里只想着那个地方。凤蝶的单相思病更厉害了！她把桌上电壶里的水倒在脸盆里，用香皂仔细地洗了脸，对着镜子一边又一遍就是梳不顺盘不好头发，镜子里红扑扑的春色荡漾的脸庞比山上的桃花还艳丽。凤蝶翻箱倒柜，找不出一件很满意的衣服来。比来比去，穿了去年秋买的五十二块钱的紫色夹克，和三十七块的仿造的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子，鞋都是人造革的，只能选了一双底比较高的蹬了。这一身行头就是城里人看着很山气，山里人看着很洋气的了。她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的老话，只一心想展示最美的自己。镜子前面学着电视里的女人，搔首弄姿摆了几个妖艳姿势，自己都被自己迷住了。使劲弯腰撅臀，收胸挺肚，就是达不到露出肚脐和后腰的效果。她后悔没有听买衣服的商贩大姐的建议，买了低腰牛仔，不怎么美的商贩大姐穿着前面挂在小肚子底下，后面露了大半个屁股的裤子，吸引了多少男人的刀子一样的喷火的眼球呀！
　　 天亮了，凤蝶急不可待地出门向梁咀跑。还没有到公路，母亲抱着一大抱柴火回来了。母亲挡住她的路说：“我把一天的柴都抱够了，你不要去了。”凤蝶连忙说：“那我去挑水。”母亲说：“让你大去吧。”站住让姑娘走前面回了家门。凤蝶不想回闺房了，没事找事在院子里乱着，母亲就是不让她离开视线范围。一会，父亲出来了，看见女儿一身出门打扮，随口问：“今天要去哪里呀？”母亲及时从灶屋出来说：“我娘俩打算去南塬上她舅家去。”又回去拿来桶担出来，递给丈夫。丈夫接了嘟囔着：“她舅家像没有啥事呀。”挑水去了。
　　 凤蝶问母亲：“我啥时候说过去我舅家？”母亲急得哆嗦着不知如何说好。
　　 凤蝶又说：“娘，我要自己做自己的主一次了！你不要费心了！”
　　 “傻孩子！你，你......”凤蝶妈指着女儿的额头说不出完整话来。气稍微缓了一些后接着说：“女子，你想在天上戳窟窿？众人的唾沫可是能淹死人的呀！”
　　 “我不管！”女儿斩钉截铁。母亲热血一冲脑门，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了。好一会才又看清了跟前站着的倔强的女儿。女儿梗着脖颈，执拗着不让步。
　　 母亲坐在了院子中间葡萄蔓下面的小凳子上，尽量语重心长地劝女儿：“娃呀，你知道人家有没有家呀？”女儿直接回答：“不知道！”“他看上去和你大年纪都差不多了呀！”“我不管！”“人家答应娶你吗？”“我没问呢！”“那你这是算咋回事呀？”母亲要急死了。
　　 “这扣在瓮底下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凤蝶向着母亲墩着脚喊，喊完一阵风冲出门去了。母亲急得眼前金星乱飞，又不敢追出去喊叫声张。
　　 凤蝶父亲担着水回来了，一边提着水桶往大瓮里倒水一边问：“她舅家有事吗？”“不去了！”凤蝶妈气呼呼地进了老娘的窑里收拾去了。凤蝶父亲还在说着；“女儿哪里去了？”没有人应他的声。他拿了工具去地里了。
　　 凤蝶一口气出了家门，不管不顾径直跑到一直想着的地方来了。意峰正在一排排的蜂箱里忙着，抬头看见了胸部呼哧呼哧晃动着的凤蝶姑娘。笑着问：“小姐，一大早，生谁的气了？”“你！”凤蝶回了就一个字，态度坚定地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意峰的帐篷里去了。
　　 意峰搞不清咋回事，赶忙跟着进来了。看着乱七八糟的床铺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凤蝶不言不语，只是喘着粗气。又毅然动着叠意峰只拔出了身子的被窝。闻着男人的气味，姑娘真想把自己撂进宽大的被窝里淹没了！
　　 意峰急了，一个箭步抢上去夺。凤蝶头脑发热，意识发昏，抓住被子不松手。意峰一用劲，被子夺过来了。姑娘却平闪闪仰躺在了意峰的钢丝床上了！看见床头臭袜子脏裤头，意峰弯腰去藏。凤蝶一个鲤鱼蹦，紧紧抱住的意峰的腰，意峰不防，趴在姑娘的身上了！意峰慌乱着往起爬，凤蝶一点不松手，只是喘着粗气。意峰本是攀花折柳的高手，在这种情况里，哪里仍然会坐怀不乱？对着身下的玉人儿，嘴唇不由自主贴上了凤蝶微张的嫣红的花蕊，吸着，投进了舌头，凤蝶响应着绕在了一起。把手伸向姑娘裤带的时候，意峰想：“这下粘上了洗不净的花粉了！”
　　 在初春的桃花盛开的清早，凤蝶姑娘完成了女儿人生的第一次涅槃！她疼痛、她幸福、她满足！意峰帮她收拾穿衣，她懒洋洋赖着床不想就起来。看着凤蝶的懒散娇样，意峰忍不住噙住白胖的乳房上的小红枣，又抚摸着光溜溜的女儿身亲热了一番。再一次投箭进蕊发了一场疯。
　　 凤蝶躺着，流泪了。她实实确确上云端里飞了一次又一次！
　　 意峰摸着她，亲着她说：“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要光明正大娶你！你等着！”凤蝶抱紧意峰：“我相信你！”
　　 起身了，凤蝶就女主人一样忙开了。凤蝶妈等不住女儿回家，只得赶过来找，看见女儿兴奋着做着放蜂人的家务。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把拉了女儿就使劲往家里拽。意峰赶着叫阿姨，凤蝶妈狠狠说：“你不摸摸自己的下巴，比我小吗？叫的?什么阿姨？！”
　　 一进院门，凤蝶妈就哆嗦着气得铁青的嘴唇骂女儿：“你咋这么糊涂！以后还嫁不嫁人？丢人现眼了，后半生日子还过不过呀？娃呀！”凤蝶妈哭天喊地起来了。
　　 凤蝶也铁青着脸，不断咬着自己的嘴唇坚决说：“我要嫁给他！”凤蝶妈气急败坏：“你知道他啥呀？她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快呀！”女儿不动声色：“我知道。”“那你还要跳火坑？”“我愿意！”
　　 凤蝶妈气得顺手拿了一根柴火棍高高举起向着女儿，终于没有落下来，就扔了。疯子一般推着女儿进了女儿住的屋门，转身拿了一把锁子锁了门。她想：“这事不给孩子爹说不行了。”她坐在院子里，想着怎么办。
　　
　　
　　
　　
　　 5、农家教女
　　
　　
　　
　　 凤蝶妈在院子里呆坐了半早上，忍凤蝶哭喊着打门拍窗，心里的乱麻一直理不出头绪来。眼看着到了山村人吃早饭的八九点钟了，她无心做饭，担心着脾气火爆的丈夫收工回来，那还不把女儿撕碎了？急得她抽泣着开头，一点点由小到大嚎啕起来了。
　　 “蝶儿他娘！”老人家在窑洞喊叫了。凤蝶妈一边用袖子檫眼泪，一边应声进了窑门。说：“娘，你看，老天爷要灭咱家了！我咋办呀麽？我死的心都有了！”说着就流泪。
　　 凤蝶奶奶躺在炕上，声音低沉着说：“我都听见了。本来我老了，一身病，连累着你们。家里的事我也拿不了啥主意，可毕竟比你们多活了好些岁数。知道这种事，处不好就是人命呀！千万不敢声张，哪里着火，就在哪里灭。灭不了也不敢扇风呀！”凤蝶妈说：“娘，你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我知道这些。”
　　 老人家接着：“我还没有说完哩。老话说，生儿不怕儿跳墙，生女不怕女嫁汉。事情出到跟前了，气急都不是办法。先凉一凉，不敢逼娃。不要叫蝶儿他大知道，慢慢想办法好些。叫蝶儿来我窑里吧。”
　　 凤蝶妈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听老娘的。拿钥匙开了凤蝶的厦房门。凤蝶疯子一般往外冲，母亲一把抱住后腰，宁死不放。拉扯到院子里，还揪在一起，娘俩又都放声了。
　　 “蝶儿呀！蝶儿呀！你奶奶就要咽了这一口气了！你不来看一眼？蝶儿！蝶儿！你到这里来呀！你快来呀！”奶奶在窑里尽着老嗓门喊着。凤蝶从小和奶奶有感情，只好向那边移动，母亲放了手。
　　 凤蝶到了奶奶跟前，站着流泪，母亲跟进来陪着流泪。奶奶把手向着孙女伸着，凤蝶把自己胖乎乎的手放进奶奶的鸡爪似的手里，奶奶轻轻地抚摸着说：“娃呀，女人都是从姑娘长起来的，那个年龄没有不心野的。可世上的事情不是都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干啥就干啥呀。这河川上下不是光活着咱一家人呀。你不想自己以后了，就不想家里这些人了？我是死了没有埋的人了，要老脸也没有用。可你大你娘还有你弟弟就不见人了？你想，人活脸树活皮，一家人活得被人戳脊背，见人矮三分你能安然？”
　　 奶奶不紧不慢的话句句捶着凤蝶的心。她嗫嚅着：“奶奶，我就这样窝囊一辈子？像咱这里女人那样一辈子的日子我宁死了都不愿意过！”奶奶说：“我蝶儿这么乖的闺女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那人大你那么多，又有妻小，你和他能有好结果吗？”“他说了要娶我。”“风流浪子的话你也信？”“奶奶，是崖是井我自己愿意跳！”奶奶看说不通了只好说：“蝶儿，你太糊涂了呀！就是跳崖跳井也要看清楚想好了再跳呀！”凤蝶不回头斩钉截铁：“奶奶，你们就当没有养我这个女子吧！”
　　 奶奶着急了，连忙说：“瓜女子，你就不能再想想？家里人不会不为你想的呀！你先回房去睡一觉，起来了再想想看行不行呀？我求你了蝶儿！”凤蝶应了，慢慢回了自己的住处，呆坐在炕沿上又胡思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