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七夕,永远的沉寂
皑雪霍然转身,瞪着牛郎,愤怒地吼道:“你当年做错了事,织女都万般帮助你,维护你,你现在反倒怀疑织女!你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牛郎低下头,不敢直视皑雪那锐利的眼神。
他想到了一个人,更准确地说,他想到的只是一个名字——匕火。
本来,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在乎,但一年前,他教紫秋写字的的时候,他首先教她写“紫秋”。教着教着,他从“紫秋”里面找到了“匕火”这两个字……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会想到“匕火”这个名字。
皑雪看牛郎一言不发,转身迈开脚步,从她身后,传来了牛郎声音:“是不是没有‘匕火’这个人?”
皑雪的脚步放慢了,终于,她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8
牛郎从花园走进屋里,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一直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做,直到他进到房间,看到躺床上的紫秋,他笑了笑,他决定该如何做了。
他轻轻走到床边,看着紫秋闭眼熟睡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均匀的呼吸,因为生病而显得有点苍白的嘴唇。
牛郎心疼地用手指轻轻地扫过那嘴唇,然后,忍不住低下头,在紫秋的脸蛋上吻了一口。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紫秋的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不知道啥时候睁开了,正调皮地看着他,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虽然还夹带着一丝丝痛楚。
牛郎愕了一下,然后笑着,温柔问道:“把你吵醒啦?”
紫秋懒散地“嗯”了一声,噘着嘴说:“谁让你偷吃我脸蛋了?”
牛郎笑出声来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紫秋的脸蛋,“谁让你的脸蛋那么好吃呀,我就爱吃。”
紫秋撒娇地轻晃脑袋,“不许捏。你脸蛋放过来,我要吃一口……”
第二天,牛郎和紫秋起床后,发现白衣少女不见了。
牛郎又为紫秋准备了一锅热热的粥,然后,出门去了,说是到城里请大夫。
紫秋微笑着送牛郎出门,但当牛郎的背影远去时,她的笑容黯淡了……
大概黄昏的时候,牛郎回来了,他满脸笑容,告诉紫秋,他在城里找了一个大夫,这个大夫以前治疗过跟紫秋同样病情的病人,但现在药用完了,大夫得上山去采药。
紫秋看着牛郎的笑容,也笑了。
9
十天过去了,三更。
牛郎轻轻从床上爬起来,确认了紫秋还在熟睡,就蹑手蹑脚下了床,出了房门,一直来到花园。
他走到无果花前面,蹲下来,接着捋起衣袖——他的手臂,满是一个个被刺扎的小孔。
牛郎把手臂伸到无果花旁边,然后取出一条准备好的布巾,熟练地把无果花的枝条跟自己的手臂绑扎在一起,最后,咬着牙,用另一个手在布巾上用力一按,使枝条上的刺都刺到自己的手臂中。
他有种血液被无果花吸走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进了屋内,他就决定了,无论什么代价,都要把紫秋的病治好。
第二天,他确实进了城一趟,这一趟,他确定了城里的大夫没有一个听过紫秋的病症的。同时,这一趟,他希望能让紫秋能安下心来,不会担忧自己的病情。
从第二天的晚上开始,每到三更时分,他就会偷偷爬起床来,然后去到花园,按皑雪所说的去“喂养”无果花。
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皑雪的话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当他感觉到,每次无果花的刺扎到他身上时,他都能感觉到以前那种充斥着他全身的精气在往扎刺的部位外泄。他就知道,皑雪没有骗他。
十天下来,他知道身体已经起来变化,一种走向坏的方面的变化。
牛郎就静静在那里等着,看着无果花,希望它能早日结出花蕾来,早日治愈紫秋的病。
突然,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他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皑雪。
皑雪正盯着牛郎的手臂,她看了一眼牛郎,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现在,你已经没有长生不老了,但比普通的人类要好些,还能拥有着跟妖同等的寿命。”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听完皑雪的话,牛郎觉得有些难受,但是,更让他难过的是——这十天以来,紫秋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所以,他没有理会皑雪,低头继续看着无果花。
二十天过后,三更,花园。
皑雪又出现了,她这次又留下了一句话:“现在,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三十天过后。牛郎开始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衰弱了,紫秋担忧地问道,“郎,你是不是不舒服?”
牛郎淡淡地一笑,“没有啊,只要你好了,能陪我每天在摇椅上晃个够,能陪我一起打理我们的小花园,能陪我继续一起去游山玩水,我就好了。”
紫秋紧紧抱着牛郎,牛郎能感觉到紫秋在哭,“小傻瓜,哭什么呢。”
离四十天越来越近了,皑雪又出现,牛郎仍正在花园里“喂养”无果花。
皑雪此刻看牛郎的表情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毫无表情了,她奇怪地看着牛郎,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说话了:“你现在的寿命已经减少了十年了,而且,无果花的影响会对你越来越大,因为你已经完全失去长生水的庇护了。”
“嗯,我能感觉到一些变化。”
皑雪叹了一口气,“你对紫秋如此深情,但为何,你当初不能好好对织女?你可知道,织女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什么!”皑雪越说越激动,激动变成愤怒。
牛郎看着皑雪,“我以前不知道,但自从你出现以后,我大概知道了。但当我遇到紫秋以后,我知道织女并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跟紫秋在一起,我得到了许许多多跟织女一起无法得到的快乐。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知道紫秋肯定能理解我。”
皑雪想反驳,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只是一个兔妖,在兔妖以前,她只是一只兔子,根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
但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疯狂地笑起来,“你背弃织女,但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是错的,因为只有织女才是对你最真的人。”
牛郎看着皑雪的狂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舒服……
10
四十天过后,三更,花园。
牛郎一直坚持了四十天,最近几天,他常常觉得会突然头晕乏力,他开始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无果花结花为止。
按皑雪当初的说法,今天,应该是无果花结花蕾的日子了。
他“喂养”着无果花,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他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香味——不是皑雪的味道,是一阵更熟悉的香味。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寿命,只剩下一半了。”同样熟悉的一把声音,还有熟悉对白,只是,此刻带着一股绝望的喜悦。但是,这句对白是不该由这把声音说出来的。
牛郎觉得他的脑袋中仿似轰地一声响,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他身后的是紫秋!说话的人正是紫秋!
他想转身,亲眼确认,但下意识里,又不敢去确认。
此时,皑雪出现了。
“我告诉过你,只有织女才是对你最真的人。”
牛郎的声音在颤抖:“你什么意思,你说紫秋会骗我吗?”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紫秋。
紫秋正站在门口,用手扶着门,艰难地站着,一脸的苍白,两道泪痕印在脸上。
牛郎看到紫秋痛苦的表情,赶紧说道:“秋,不要站这里,回去躺着,这里冷。”他想过去扶她,但手臂跟无果花绑在一起,走不了。
紫秋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摇头。
皑雪又说话了,“牛郎,让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牛郎看看紫秋,又看看皑雪。
皑雪说过很多让牛郎意想不到的话,但接下来的这句,是最让他震惊的,“紫秋,其实不是人类。”皑雪说的很慢,似乎怕牛郎听不懂,“她是妖。和我一样。”
牛郎回头看着紫秋,紫秋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忐忑、不安、担忧、害怕、后悔……
皑雪接着说,“王母一直反对仙跟凡人的爱情,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拆散你和织女,她试了很多方法都失败,但最失败的,是她安排了紫秋来破坏你和织女的感情。”
牛郎脑袋又一阵巨响,他站不稳,“啪”地坐在地上,他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滚,想吐。
他慢慢地回头,紫秋也坐在了地上,正流着泪。
“紫秋确实很厉害,不用一年就俘获了你的心。”皑雪继续述说,“但是,你和织女依然没有分手,因为你贪婪织女给你的青春。”
牛郎不作反驳。
“于是,王母让四仙女把你和紫秋的事情透露给织女,满以为织女会对你死心,离你而去,只是,事与愿违……”皑雪讲到这里,语气里带着种悲伤,“织女为了成全你的幸福,她给你炼制了长生水。”
牛郎茫然点点头。
“只是,你不知道,仙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才能炼制一份长生水。”
牛郎又一次震惊,他抬头看着皑雪,“你是说,织女,已经死了?”
皑雪伤心地说:“是的,她两年前就仙逝了。”
“这些……这些事情,”牛郎回头看着紫秋,“秋,都知道吗?”
紫秋点头。
牛郎又觉得胃里一阵抽搐。
“王母很愤怒,但仙不能亲自报复凡人。”,皑雪慢慢又恢复了她的冷漠,“于是,她吩咐紫秋,让你疯狂地爱上她,最后,你就像织女一样,为爱情牺牲——但你为之牺牲的,只是一份虚伪的爱情。你花园里面的那株无果花,其实凡间没有的,是王母给紫秋的,让她种你们的小花园里的。”
牛郎终于忍受不了,一股胃酸倒冲到喉咙,吐了一地,还有血。
“郎……”紫秋想喊,但又喊不出来。
“本来,紫秋确实很成功,你愿意为她不惜牺牲生命,而本来再过十天,她就可以完成王母的所有使命,也可以得到解药治她的病。”皑雪奇怪地说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说织女的命,由她来偿。”
“什么?”牛郎问道,“你说秋真的染病了?”
“是啊,她也是让织女仙逝的主要原因之一,王母说了,她完成不了任务,就得打入地狱,永不翻身。”皑雪觉得牛郎问得有点不知所谓,“只有她完成了任务,王母才能让她轮回做个动物什么的。”
牛郎沉默了。
“但现在,她坚持说要告诉你所有事情,连背叛王母都在所不惜。”皑雪不解地看着紫秋,“我真搞不明白她。”
皑雪当然不明白。她两个月前还只是一只兔子,只是四仙女给了她仙力,她才成为一个兔妖。
她对爱情的理解,基本只停留在别人给她讲解的层面上,对于没人给她讲过的,她不可能搞明白。
她更搞不明白的是,她居然看到牛郎笑了。
牛郎微笑着,回头看着紫秋。紫秋先了愣了一下,但接着,也破涕为笑了,他们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幸福地笑着……
11
后来,牛郎和紫秋的结局到底怎样了,没有人知道真相,但是,有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说:
有传说,王母很愤怒,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有活下来。
有传说,他们的爱情,感动了王母,王母赐给了他们永生,还升仙了,至今还是一对快乐的仙侣。
有传说,牛郎最终让无果花结花了,这朵花救了紫秋,但牛郎活不过两个月,牛郎死后,紫秋也被轮回,做了只不知什么动物。
有传说,无果花一次结了两朵花,一朵救活了紫秋,一朵救活了牛郎,并且都让他们获得了永久的青春,王母也既往不咎,所以他们一直在凡间幸福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