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族】贾岛“撞秋风”里的悲欢经历
贾岛望着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有些气馁了,内心脆弱外表孤傲、需要虚荣来支撑的假象也促使他开始脱离抑或说被一种看不见的力,强制排除出这个圈外。被人冷落的失意、令他心灰意懒;靠人赞助的落魄,使他羞愧难当;著书滞销,令他气火攻心,心乱如麻,并最终导致了他心理失衡。于是“无本”又开始愤愤不平、愤世嫉俗起来,从原来对达官显贵们的尊敬状态下触底反弹,抨击时政、攻击异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用他自己当时的话说:“妈的,老子倒霉,连乌鸦和麻雀都和我作对!靠!什么世道!”(原句:黄雀并乌鸟,俱怀害尔情。)偏激的心理可见一斑。
这期间,韩愈的桌上堆满了针对贾岛的状子和投诉,若不是身兼御史大夫的韩市长倾力维护,贾岛即使不会被下到大牢,也得被人用唾沫星子寒碜死,就算不被寒碜死,也要被人用翻白眼玩死。面对可怜的贾岛、面对自己曾经想大力栽培“千里马”,韩老师真后悔把他带进官场。事到如今,也只好委婉地劝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适合作政工干部,以后咱多下点功夫,考上大学、读研究生博士、将来在研究历史文化的的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吧!到处碰壁的贾岛虽不甘心,但也没其他办法,只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毕竟还是自己不争气。
贾岛也深知,韩老师没少给自己担干系,甚至得罪了朋友。为了不连累他老人家,贾岛离开了韩宅,租了间房子,下定决心,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认真考取功名。从这一点上看,贾岛还很仗义,还是知错必改,能够尊重老师、虚心接受批评的好学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
随后的几年,虽然贾岛发现了他的不羁文风与官样文章格格不入,也曾做了大幅度的改变,怎奈他从前太狂妄,得罪人无数,恰恰其中有些他曾经瞧不起的人已然当上了监考官、主考官,落到他们手里,贾岛的情况还能有好吗?绝对不能!伯乐已经仙去,包青天还没出生,韩老师也因为开罪了皇上,被贬到外地当差,无人帮衬的贾岛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此后,他考了N多年功名,不是笔试过了面试没过,就是无声无息被打入冷宫,贾岛真的绝望了,真的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贾岛老毛病又犯了,何止是又犯了,他简直是愤怒了!急了,什么都不顾了,他也觉醒了,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即使学一辈子也没什么出路了。他开始向特权阶层宣战,单挑独斗的劲头有点像后来的堂吉诃德。他先是公开和政府叫板:“应怜独向名场苦,曾十馀年浪过春。”鞭挞科举制度害人害己;接着“唇枪”指向了主考官裴度,严厉批判宰相府强征民宅、自家养花的腐败行为:“破却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种蔷薇。”
这一次,贾岛胜利了,甚至成了市民心目中的反腐倡廉先锋,深受老百姓爱戴。裴度却吃了个哑巴亏,甚至被皇帝叫到宫里进行了一番训诫,吃了黄牌警告。皇上说:你这时候还搞强迁,简直是辜负我一腔爱民之心。别以为立了点战功就把尾巴翘起来了,就不重视学习了,我写的书就可以不看了。前些天我的《论民生的重要性》、《再谈保护百姓切身利益与创建共荣社会之间的关系》刚刚出版发行,你自己到书店买回去细心阅读,别总想着自己那一母三分地,也要学着为君父分忧,你懂不懂?我太宗皇帝曾经抄袭古人的话为己用:水能载舟也能覆舟。送给你就是:我能把你提起来,就能把你撤了。听我话,回去能退回的土地尽量退回去,给那个贾岛写封信承认错误,也让吏部、礼部宣传下,让老百姓都知道你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官,听不听的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说完一甩袖子走了,裴度擦了擦惊出的满头大汗,心说:好小子贾岛,你等着,我这次认栽了,有你好日子过的!
裴度的等待并没有太久,说来也是凑巧,就在第二年科举考试前夕,贾岛和几个对科举制度深恶痛绝、身感怀才不遇的文人骚客在一起成立了一个文学沙龙,发泄对社会不满,串连对科举制度有意见的学生罢考。他们甚至还要联名给皇上写信要求废除科举制度、罢免主考官裴度。不料,信没写成就东窗事发,裴度派出大批军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闹事学子逐一擒拿。其中有写悔过书者,属于受蒙蔽的群众,人民内部矛盾,记过一次,准许继续应考;对于贾岛等极少数不思悔改的强硬分子,一律用黑纱遮眼,扔到市外荒郊野地,并告知他们两年内不得踏入京城一步,爱哪儿旅游上哪儿去,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去!
夜黑,贾岛几个人冻得哆哆嗦嗦,幸亏路遇不少野狼野狗把他们追得四处乱跑,这才暖了身子,不至于冻死。当时这帮哥们那状态,用成语来说那真是狼狈不堪。那心情,用句文词说是万念俱灰。
贾岛被赶跑了,但他并没有跑多远,他心里始终还存在一份奢望,他想见到皇上,因为皇上曾经“收拾”过裴度。他认为皇上是公正的,自己现在这种状况皇上一定是不知情,或者是被小人裴度蒙蔽了,不然不会不管他的。
为此,他多次偷偷潜回京城,终于,有一天他真的在一座寺庙后的凉亭里撞见皇上,只可惜,他把衣着华丽的天子认作了富家公子,强烈的仇富心理促使他上前对微服出游的皇上百般戏弄:面对送上门来向他请教的皇上,居然说:你富家子弟只晓得花鸟鱼虫,跟你谈诗,不是对驴弹琴吗?弄得皇上灰头土脸地溜掉了。贾岛很是得意,直到寺庙的和尚跑来告知:刚刚遇到的是皇上他老人家,贾岛这才收敛了笑容,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好在皇上并没和他一般见识,斤斤计较,而是更相信裴度所言,这家伙最多是个“怪才”,成不了什么气候。最后,为表示自己惜才若渴,赏赐贾岛一个县政府秘书长的小官,算是给贾岛一个安慰,打发远远的好好写诗去算了。
贾岛彻底失望了,他知道这辈子想在官途上大展宏图的前景,基本上是一片黑暗了。临行前他写下了“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的诗句,对自己“怀才不遇”、“无人喝彩”的窘境极尽宣泄,失落之心和无奈之情跃然纸上。
上任后的贾岛,又有些看破红尘了,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当官上,官场上也实在是没他什么可做的。此后的贾岛开始游历附近的名川大山,结交了许多诗友高僧,一起品茶饮酒,谈诗论道,倒也惬意,眼界和心胸也有了些开阔,不但心情渐渐好转,在诗歌创造上也达到了新的顶峰。“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首《寻隐者不遇》,充分运用勾勒和留白的手法,于看似不经意间写出了笔者对前途的迷茫、追索和对隐居生活的羡慕,禅意十足。读罢,令人意犹未尽又回味无穷。此诗一出,奠定了贾岛在中国文学史上重要的地位和影响,也为后世留下了不朽的名篇。
公元843年,64岁的贾岛同志撒手人寰,去天高云淡之处寻找仙风道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