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砍坏了一把杀猪刀
　　 徐大爷讲到这儿，又喝了半杯茶，润了润嗓子。他指着躺在地上的那条狼狗说，这条狗也是命大，前些天要是不是我脑子灵醒一点，恐怕现在已经没了。徐大爷说到这，语气变得不再轻松，仿佛惊魂未定。
　　 这事就发生在上个月的一个晚上，可我老觉得这事就发生在昨天。那个晚上有点凉，天上飘着小雨。那晚我早早就上了床看电视，电视看到半夜，我便关了电视躺下休息，大概过去半小时，一阵摩托的声音把我吵醒，那摩托的声音仿佛是奔着我家来的，听声音到我的屋子附近就突然没了。我当时就睡意全无，把心提在手里。我想，这半夜，会是谁开摩托呢，村里这两年都普及了电动车，摩托车早就没人开了，可这会是谁呢？
　　 此时我的注意力全神集中在外面的动静上，我似乎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很轻很小心。就在这时，我听到好像谁说了一声快，就听到狗“哇”地一声，那声音绝对不是狗正常的叫声，哑哑的，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叫不出来，又像是一口气没接上来，喊了一半就没了。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有几家狗在夜里被盗的事情，我随即断定一定是碰上偷狗的贼了。我大喊了一声谁，立马从床上翻下身去，跑到屋厅从条几柜里拿出那把我新买的杀猪刀迅速冲到屋外。我猜得没错，果然是偷狗贼，幸好我起得快，如果我再慢半分钟，那狗就真没了。我冲出屋外的时候，偷狗贼已经把狗抬到摩托车后的铁笼子上口边了，对于这帮手脚麻利经验丰富的偷狗贼，只要再给他们三秒钟，他们就可以十分利索地把狗扔进铁笼，然后以极快地速度连人带摩托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三秒钟了，因为我已经拿着杀猪刀马上就冲到他们身边，他们看到了我，一定也看到了我手里的杀猪刀，他们真是一群经验丰富的惯偷，他们看到我冲过去，立马就用我的狼狗向我砸来，我躲开可怜的被他们砸过来的狼狗，我此时已没有时间去管它，快速向他们冲去，那一刻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打算至少留下他们一只手，这帮可恶的没人性的偷狗贼。他们动作真是太快了，他们有两个人，他们就在我躲开狗的两三秒钟工夫，就先后跳上车并发了车，我冲过去抡起杀猪刀，猛地一刀就砍了下去，我是对着他们人砍的，可他们的车已开动了，车一动，我的刀就砍歪了，杀猪刀砍在车后的铁笼上，因为力气太大，把我的手都震麻了，差点震得掉下来，我再抡起刀时，他们的车已经消失的没有影踪了。
　　 秦大爷说到这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呷了呷嘴说，这时我才想到我的狗，他躺在雨地里一动不动，这把我吓坏了，我连夜跑到兽医店把兽医请到我家里来，我给兽医煮了夜宵，让他帮我好好诊诊这两条昏迷的狗。一条狗当时是被打晕在厨房门的，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没有大碍。还有一条狗，就是刚才险些被他们偷走的那一只，脖子上被他们打了不少的麻药，醒不醒得来得看它的命了，兽医也无能为力。
　　 徐大爷说到这里眼里有点湿润了，他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那几天，我真不知道怎么过的，我求天拜佛的，保佑那狗不要有事。可它却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那狗才睁开双眼，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以为它没事了。可它醒来只是睁开眼睛，却依旧躺着不动，它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我看得出它是想站却站不起来，也不吃东西，另一条狼狗每天就守在它旁边，白天晚上都不跑远。狗就被我放在厨房后的草垛上，它就在那儿睡觉，在那儿尿，再那儿拉，就像植物人一样活着却没有知觉。我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每天帮它清理排泄，帮它换干草，晚上还给它燃了个火盘取暖。这就样整整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起床准备给它换干草的时候，它突然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像还站不太稳，站起来后身子左晃右晃，还没稳下来就摇摇晃晃地走到狗碗那去吃食了，到了晚上，它就恢复了体力，我的心才放了下来。
　　 徐大爷讲到这儿时，已完全轻松了下来。他唤了唤两条狼狗，那两条狼狗就跑到他的身边，在他腿上使命地蹭，还不时地用舌头舔他，哈喇子都滴在了地上。徐大爷摸着一条狼狗的脑门说，就是这，上次那偷狗贼打晕了这条狗，一棍就打在这儿。我们往这狗的脑门细细一看，果然这里毛发特别稀，还露出点红色的伤疤。徐大爷见我们都惊讶地盯着狼狗的脑门，又说，我这两狗命大，那两个家伙命也是大，那天我那一刀下去，要不是他们逃的快，至少也得留下半条命。你们猜我第二天看我那刀，怎么着？刀口破缺了拇指大小的一块，一把新的杀猪刀就这样报废了，想想就觉得心疼。
　　 奶奶在旁插话说，你还心疼你那刀，幸好人家命大，要是人家慢了一腿，看你还有现在的神气，我们听了都暗暗点头，庆幸没有出人命。这时徐大爷却说，要是我慢子一脚，把狗丢了一只，另一只狗也活不了，狗舍不得狗，我也舍不得呢。嘿嘿，徐大爷苦笑两声。
　　 讲到这里后，徐大爷，我的奶奶又和我们讲了村里几个有趣的狗故事，听得我们都忘了时间，这时听到外面几声狗吠，才突然发现天已黄昏了。因为着急返城，我和未婚妻便匆匆和奶奶和徐大爷作了告别，我把车子开出院前小路转进大马路上时，从侧面车窗看到家里院门口三条口狗齐排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我们，我想这狗是和我们送别呢。未婚妻也在望着那三条狗，仿佛在和它用用目光相互告别。当狗被淡出视线后，我和未婚妻都沉默了。我们都沉在了乡下的这些人和狗的故事里去了。
　　
　　 7.犬守夜 鸡司晨
　　 我想，对于徐大爷所讲的这些人事狗事，只属于乡村吧。也只有在乡村，这狗才更像个狗，才是性情中狗，才能演绎这样传奇的故事。而那些城里的宠物狗，马戏团的表演狗，各个部门训练出的职业狗，他们纵使有许多可爱优秀之处，却比乡下狗少了几分的自由，失却了真性情，总不大像个狗的样子，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母亲单单钟情于乡下狗的一个原因吧。
　　 而我，还是喜欢把狗与守夜连在一起。《三字经》里说：犬守夜,鸡司晨，这六字我常用来以自勉。这狗说的就是守夜的狗，是有狗性的真狗。人与鸡狗虽异，却也各有其职，只有各司其职，职尽其心，狗才是真狗，鸡才是好鸡，人也才是真人。
　　 而那些盗狗贼，自然是连那司晨守夜的鸡狗也不如的。
　　
　　 周泊行
　　
　　 2012-4-14 淮安汇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