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我看着空中白色的毛巾想直起身，但我稍微一动，肚子就闹得更厉害了。
　　 他有点无奈地将毛巾扔进水里，从水面上不断冒起的蒸汽可以看出这盘水应该很热吧，他小心翼翼捏着毛巾的一角，让毛巾尽量大面积地浸上水。
　　 在他终于把毛巾拧干水之后，再次将毛巾递给我，我一伸手接触到毛巾的时候就忍不住说烫。
　　 “叫我哥！”他咬着牙再次不容置疑地命令我。
　　 “哥……”
　　 然后在我惊讶注视中他掀起我的上衣，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我肚子上，我忍不住舒服得呻吟了一下，很奇怪，我肚子开始不那么痛了，我感激地望着他，问他：“王宇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他愣了好久，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最后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因为我是你哥！”
　　 霎时间，好像我眼前有一把放大镜似得，将眼前的人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离开他家的时候他叫我把“面包”放进书包里带回学校，需要的时候就更换上去。我没跟他说谢谢，我像是真的被他催眠了一样，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我的哥哥，理所当然地认为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直到晚上洗完澡的时候我去跟妈妈说这事，听完我的叙述之后妈妈显得很内疚，她后悔没有早点告诉我女性经期的事情，原来她柜子里也有“面包”。不过我篡改了些许历史，将当天的某些画面收藏了起来，那些画面在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看到过。
　　 （PS：怎么样？我是不是写得很纯洁？快夸夸我！）
　　 每次来例假的时候我都有用热毛巾来敷肚子，每当这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然后发笑。
　　 我以为郭智去了广州之后我的手机会变得安静点，以往他平均每个小时就会给我发一条信息，要么问我在做什么，要么问我想他不，要么就说我想你。但他去了广州之后并没有因为忙碌而将我遗忘，却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每小时给我发至少两条信息，就好像在向我报告他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连吃些什么也告诉我，还说因为水土不服而开始便秘，他偶尔会写意地给我发几条诗句，我印象中最深的一条是：如果你和我一样认为思念是一种病，那么我愿意为了你而病入膏肓。还有一条：趁着时间还没有注意，我们一起逃吧。
　　 很多时候我根本看不懂他发过来的文字，其实再多的委婉和弥彰欲盖都不过是想表达他想我的这种思想，但我已经不再懂得欣赏。夜晚睡觉的时候，将手机调了静音，免得被铺天盖地的信息或者电话吵醒。但我依然没有选择关机，我怕他会打到我家的座机上。
　　 在“大姨妈”到来的第三天，我肚子已经不痛了。奶奶他们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为了不让我的胃再次承受泡面的摧残，我决定趁着这个清爽怡人的早上去菜市场买点菜。我出门的时候，隔壁家的门也刚好打开，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看到过王宇了。
　　 “青媛，早。”他向我打招呼。
　　 “早呀，今天休息吗？”
　　 “嗯，爸妈又不在家，免得让自己的胃再次饱受泡面的摧残，得自己去菜市场买点肉，安慰一下可怜的胃。”
　　 我愣了愣，忽然觉得我们之间还连着某种只在小时候才会有的默契——饿的时候一起饿。
　　 “我也是，奶奶他们回乡下了，这几天自己一个在家，都没吃好。”
　　 “那就一起走。”他看了看我手里拎着的垃圾，一手夺了过去，我心想，这家伙长大后绅士多了，他好奇地看着垃圾袋问我：“你袋子里什么垃圾？好像有一股腥臭味。”
　　 我心里暗暗叫苦，糟糕，里面有这两天换下来的“面包”，王宇你是属羊的不是属狗的，你的鼻子太敏锐了吧，我讪讪地说：“前几天晚上吃了鱼，好几天没有倒过垃圾了，嘿嘿……”
　　 他哦哦地点点头，然后说：“要不今天来我家一块做饭吃？你……”
　　 “好呀，我做饭你炒菜！”我抢着说。我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说“你来做菜”我很少做菜，为了不在老朋友面前献丑，我愿意在饭前担任洗菜切菜的工作，并且在饭后洗碗擦桌。
　　 他无奈地耸耸肩，宣布了我的胜利。
　　
　　 五（王宇）
　　 我习惯了称呼她为小青果，但嘴上却叫着她的名字，或许我潜意识地认为，小青果只是一个存在记忆里的童话般的人物。
　　 那天看到小青果的时候，彼此都刚好踏出门口，彼此都是独自一人在家，彼此都刚好出发去菜市场，既然这么有缘分，我就干脆提议说来我家一块做饭吃，我想知道长大后的小青果学会煮东西没有，可是那个狡猾的小妹妹却自发奋勇抢走了洗菜和洗碗的后勤工作。
　　 我做了一个苦瓜炒肉，一个空心菜，一个西红柿蛋汤。当她有条不紊地把碗筷从消毒柜里拿出来，并且不快不慢地盛好饭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间觉得她像一个温柔贤惠的人妻，差点儿就以为桌上的菜是出自她那双巧手，可是我拇指上包扎着的胶布清晰地提醒着我这是我做的。
　　 “哟！还不错，能吃下去。”她夹了一块苦瓜进口然后笑着说。
　　 “哼，学着点儿，没有男人会喜欢不会做菜的女人。”
　　 “呵呵，那我就找个喜欢做菜的男人就行了呗。”
　　 我想起那个似乎对小青果千依百顺的郭智，我点了点头，她确实找到了一个愿意为她做饭的男人。
　　 我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慢吞吞地吃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彼此遇到的有趣的事，我们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你男朋友呢？”
　　 “你女朋友呢？”
　　 “不久前被甩了，因为校园生活结束了，感情也结束了。”我从来不会对朋友或者陌生人的女人隐瞒自己的感情生活。
　　 “准备把他甩了，因为我们不适合。”她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甩了郭智，换做我是小青果，如果遇到一个这样的幼稚得像个小孩一样的男朋友，我会不留情面地当面指出他的缺点。我又想起先前两次的偷听，脸上一阵发烫，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感情这东西真的不好玩，又累又烦人。”她这样说。
　　 “你和他只是玩玩而已？”
　　 “不是。”她给我盛了一小碗汤，然后才盛到她自己的碗，“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他，可是到了后来……我曾经很喜欢他对爱情的坚持和执着，可现在我发现他太过幼稚，就像个喜欢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的小弟弟。呵呵，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故事？”
　　 “不会，这世界本身就充满了故事。”凭着曾经听到过的三言两语，足以让聪明的我猜出郭智的大部分性格，我是指在爱情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
　　 “我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我喝了一口汤，呼出一口热气。
　　 “去你的！”她笑喷了。
　　 她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还没看到屏幕的时候已经说：“那家伙简直就比中国联通还要像一个信息集团。”
　　 “你应该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我明明是在开玩笑，但心里却有点紧张。
　　 “要不我们谈恋爱吧？”她认真的语气让我瞠目结舌。
　　 “我可不喜欢发育未完整的小女生。”我说谎了，其实我特别喜欢青春活泼的小女生。但为了在她面前维持着一个大哥哥的形象我不得不说谎。人都是这样，可以为了个人的形象而不惜用谎言来弥彰欲盖。
　　 “我也不喜欢思想太过成熟的大男人。”她这句话一下子将我带回到几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候小青果十二岁，初经的到来让懵懂无知的她不知所措，是我红着脸到街口小店给她买卫生巾，是我红着脸教她怎么用，是我红着脸给她用热毛巾来敷肚子，当时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我逼着她叫我哥。
　　 对了，眼前这个女孩曾经叫过我一声哥。
　　 “别爱上我，我是你哥。”我忽然间有种拨开云雾见清天的感觉，很久以前，我确实很喜欢她，可能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只是完全凭借本能地喜欢和某一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感觉。现在我发现，这种感觉不只是局限于爱情。
　　 “哥。”她甜美美地喊我一声。
　　 那天的天气出奇的阴霾，却没有下雨的迹象。小青果洗完碗之后跟我提议说想出去走走，但为了防止意外，她还是带了一把雨伞，结果走到没多远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真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一把雨伞勉强能让两个人不至于淋得体无完肤。我们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雨而往回折返，由于太久没有回来罗定，很多事物都变了，而我在罗定的朋友并不多，哪怕我休息了也找不到人一块出去玩耍一下。而小青果家人不在，回去了只能看电视或小说。我们都难得出来一次，就随处走走吧。
　　 小青果就像个导游一样向我介绍着罗定近几年来发生的变化。我很清楚知道小青果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她有着自己独特的思想看法，她不再是那个面对成熟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她早已经亭亭玉立，开始渐露女人的风姿卓越。
　　 曾经睡在我上铺的舍友跟我说过很多句子都十分经典，总能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上遇到可以配合那些旁白的画面，他说过：十字路口是世界上最容易出车祸的地方，那怕是一出简简单单的人祸也足以让你万劫不复。
　　 很多时候他说的话都被我们宿舍大肆吐糟，那种一派胡言的口吻总是让人觉得作者在发神经。但我却轻而易举地记住了他的那些经典句子，他像个预言家一样，我在心里膜拜了一下他……你妹的！
　　 在十字路的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了骑着单车的郭智，他全身湿透，隔着马路看着紧紧挨在伞下的我们。我怕这个偏激的男孩会误会些什么，我对小青果说：“去打个招呼吧。”
　　 绿灯来了，小青果没有起步的意思，而郭智也没有过马路，这对年轻的恋人就这么隔着一条马路凝望着对方，这时，雨下大了些。
　　 “走吧。”小青果的左手很自然地穿过我拿着伞的右手，我们就这么带着充满了敌意的暧昧走过马路，是的，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她身上那股雷霆万钧的敌意。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不过是想借我来结束这段早该结束的感情。
　　 我们就当是不认识郭智一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雨水不断地从他脸上滑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作为一个男人，我知道那些落在地上的雨水当中一定有着几滴伤心的泪。
　　 转了一个弯之后，小青果将手抽离出来，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我说：“这是不是太戏剧化了一点？”
　　 “有点吧，但我和他本身就只是一部微电影。”
　　 “你就不怕他会追上来用单车锁砸我的脑袋？”
　　 “他不会追上来的，他现在肯定在家里躲在被窝哭得稀里哗啦，然后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她轻描淡写得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像是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跟菜贩子打了招呼一样，显得那么风平浪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可能会因为她的甜甜一笑而手忙脚乱得算错了几毛钱。
　　 “但我想，今天晚上他会来找你算账的，或许他现在就已经在我们家巷子口那里等着我们回去负荆请罪呢。”
　　 “如果他敢来我就敢对他兴师问罪。”我有点诧异于小青果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使我当天晚上难以入眠。
　　
　　 回到离我们家不远的街口时，又看到了那辆深蓝色的单车。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小青果低声地说了句：“哥，麻烦你牺牲一下。”
　　 在他叫我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果不其然，她牵起了我的手，接着就是亲密的十指紧扣。我说：“我受伤了的话你要赔医药费。”
　　 “包你吃住。”这话让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我想，郭智他应该不会那么狠，要将我送进医院里小住几天吧……
　　 “媛媛，我需要解释！”当小青果准备和我再一次若无其事地绕过他的时候，郭智从嘴里蹦出了这么生硬的一句。
　　 “没有解释的必要，就如你眼睛看到的那般。”
　　 “你真喜欢他？”他一个人就阻碍住了两个人前进的脚步，他的愤怒渲染了双眼，他紧握着拳头，似乎在蓄势待发，我紧了紧手中的伞，准备随时迎击，他指着我说：“你真喜欢这样的老男人？”
　　 我十分郁闷，臭小子你说什么？老男人？我今天没穿皮鞋，没系领带，没带老花镜，我还留着清爽的短发，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你怎么能这么评价我呢。
　　 但我并不打算开口说话，我需要做的只是一名一个惨遭牵连随时可能暴毙的路人甲。
　　 “反正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青果一针见血地说出她最想说的话，而我知道，“高潮”即将来临了。
　　 “你骗谁？我不是傻子，你明明就很喜欢我，我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你……”
　　 “打住，是你自以为我们的感觉一直很好而已，对你，我早就腻了。”噢噢！我在心里为小青果大叫欢呼，你竟然可以波澜不惊地说出“对你，我早就腻了”的这句向来都是由男人对女人说的最伤人心的话，你是想要扮演一个专门玩弄感情的坏女人吗？
　　 “你他妈放屁！你前不久才夺走了我的第一次，第二次还没开始就说腻了，林青媛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通常，一个斯文又倔强的男孩子很少会说粗口……等等，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刚才提到了第一次？这小男孩在不久前被夺走了初夜？
　　 “你嘴巴放干净点！”小青果开始紧张了，和我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愈发愈用力，我也用力地回应她，示意她放松点，她说：“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你懂不懂？”
　　 “屁话！你不但要对我负责任，我也要对你负责任，你的第一次给了我，你的第二次就不能给别人！”他又一次用那双血丝并现的眼睛望着我，但他始终没有动手打我。
　　 “屁话！我的第一次早就给了别人，那天晚上我只是喝多了阴差阳错和你上了床而已。”小青果突然侧着头妩媚一笑，“郭智，其实你带了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