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文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这算什么，教训她？他凭什么，他配吗？王昊文在心里发着狠，断交的心都有了。
　　 （四）
　　 令人心悸的中考迫近了，黑板上出现了中考倒计时，大考小考模拟考接踵而至，各式各样的卷子更是铺天盖地，让人应接不暇。课外时间包括体育美术音乐课包括早午晚三顿饭后的时间，不断有同学被老师叫去辅导，王昊文也不例外，她成了化学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化学老师是个大块头的女人，四十多岁了，人长得高，嗓门也大，教学的认真劲儿那是没法说，不管学生的学习时间多么紧张，她总能见缝插针地挤进去额外布置几道练习题。
　　 王昊文不喜欢大块头的化学老师，她觉得自己的化学学得算可以的了，化学老师占用她的休息时间辅导她化学纯属没事找事看她不顺眼。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抵触情绪，上课也提不起劲头，成绩不用说也开始滑坡了。化学老师急了，一有时间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又是辅导又是做思想工作，那段时间，王昊文成了办公室的常客。
　　 又是一节体育课，王昊文知道出去活动没自己的份了，乖乖地坐在教室里等着。果然，上课铃刚响，就有同学来招呼：“王昊文，化学老师有请。”王昊文心里那个气啊，但没办法，只能小声嘀咕几句发泄自己的不满，然后慢慢腾腾地挪着步子，不情愿地朝办公室的方向蹭。一进门，她发现化学老师在办公桌边站着，班上的冠军文静正坐在老师的椅子上做习题。这下，她乐了：哈，敢情有做伴的啊。嘴角还没来得及扯上去呢，化学老师随手递给她一张纸：“你也做做这题。”她一看，是有关溶质溶液的，这种题型她以前见过，并没有多么难，就是计算起来有点麻烦。她仔细地看了看题，想了想，在纸上验算了几步，渐渐有了思路了，拿起笔来刷刷几下做完了，偷眼一瞥，文静还在冥思苦想呢，心里就有点骄傲：“冠军怎么了，还不是照样被难住了？”
　　 化学老师笑了，大大地表扬了她一番，然后又翻出一张卷子用笔圈点了一下：“这四道题，都是容易出错的，你拿回去看看，这节课就不用补化学了。”
　　 王昊文雀跃着离开办公室，随手将卷子塞进桌洞里，拿出本作文选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至于化学老师，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节课，化学老师笑咪咪地叫住了她：“题看完了？”王昊文做出一脸苦相：“没呢老师，您让我回去后，物理老师又找，数学老师又找，我根本没时间看。”化学老师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但终于忍住了没说，只让她带话给课代表布置把这周考过的几组卷子拿回家看看。
　　 王昊文微笑着连连点头答应，心里却恨道：“我们星期天就那么点时间，你还要占，干脆都给你学化学得了。”转身回教室，她自作主张把该看的卷子缩减了一半。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终究是心里有点胆怯，周一一回来，她就心虚地问周围的几个同学化学题看得怎么样，让她没想到的是，答案出奇的一致：一个题没看！王昊主放心了，看来，布置十道题和布置二十道题的效果是一样的啊。她的思想一下子没负担了。
　　 轻松之余，她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化学老师一份习题呢，得给老师送去。她现在是办公室的常客，也不打怵去办公室，一下课就悠哉悠哉地去了。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呢，就听到化学老师的大嗓门：“坏了，我上周的分还没扣呢。”她知道，每天都有老师在教室门前门后转悠，发现有不守校规的学生就记名扣分，至于扣分的理由那是五花八门：没戴校牌啦、俩人并排走啦、上课说话转头不安心学习啦……至于在校园追逐打闹那更不用说了，这些条条框框都在校规上写着呢，她从来也没把它当回事。现在听化学老师的口气好像有点担心，她心里就有点纳闷了：“这不扣分又不会少点什么，值得这样吗，真是没事找事。”还没想完呢，又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传出来：“你每天抓学生的功课抓得那么紧，成绩总是第一，分早排前面了，还在乎扣这点分吗？”王昊文有点明白了，原来老师扣分是有任务的，不完成任务是要扣分的，看来老师也不容易啊。
　　 “你就会盯着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职称到现在也评不上，我又没靠山又没后台，不靠成绩挣点分我还能怎么着？”化学老师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王昊文忽然有点可怜化学老师了，她觉得化学老师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有点急，自己恨她和她作对真是不应该。想到这儿，她没进办公室,转身回到了教室，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和同桌说：“刚才我去办公室，听化学老师说下午要测试，内容就从上周做的几组卷子选。”消息很快传开了，中午自习，大家学化学的热情空前高涨。
　　 下午，所谓的化学考试没有进行。语文课上，老师却抱来了一堆卷子，王昊文记起来了，上周语文老师说过，这轮复习完了要测试一下的。
　　 结果可想而知，这一节课语文老师那好看的嘴角一直紧抿着，一下也没扯开过。王昊文难过极了，她觉得语文老师的不愉快是她引起的，要不是她无中生有说什么化学测试，一定会有同学复习语文的，语文老师就不会那么失望。从心底里，她很喜欢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温柔和气，上课总是笑眯眯的，从不发脾气，也从不占用她们的课外时间。她知道，班上的同学大半都喜欢语文老师，不舍得让老师生气，所以尽管老师从不给他们加额外作业，他们班的成绩照样不比别的班差。
　　 想到了上午化学老师说的扣分加分的事，王昊文心里更不安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老师承认错误，可是她又不敢，她怕老师骂自己，更怕老师从此不喜欢自己。
　　 思想斗争进行了一天一宿，王昊文终于决定豁出去了。因为第二天的课堂上老师仍然没有绽开她那好看的笑，她担心以后再也看不到老师的笑，那她就是全班的罪人了。
　　 好容易捱到了放学，一向大大方方的王昊文扭扭捏捏来到了办公室。正巧，语文老师还没走，她向老师说明了来意，最后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老师，我们学不好，不会扣您的分吧。”老师笑了，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傻孩子，老师关心的是你们的分数。”
　　 （五）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了，大家都开始了紧张的考前备战，差不多每天都是早六点起床晚十点休息，有的吃饭时都在捧着本书念念有词。除了那几个混毕业证的，就数王昊文特殊了。她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可她就是紧张不起来，到了时间就犯困。看着周围一个个捧着书本埋头苦学的书呆子，她觉得很孤独。
　　 又一次模拟考试开始了，这是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了，尽管大家都不说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就是对自己这一年成绩的全方位的检验，通过了，中考就可以放半个心在肚子里了。
　　 成绩出来了。让人意外的是，冠军易主了，文静仅考了第三名，而素日在十名左右徘徊的陈勇成了新一轮的冠军！王昊文的成绩最惨，居然掉出十名之外了。那一刻，王昊文呆住了，一向大大咧咧对自己的成绩不在乎的她第一次没有发表考后演讲。
　　 下课后，她第一次没有第一个冲出教室，整个课间时间，她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丛狗尾草。狗尾草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摆着，依然茂盛茁壮。王昊文觉得自己的心乱极了，从骨子里，她排斥这种把自己搞得疲累不堪的学习方式，她认为不给自己压力轻轻松松一样可以学得好。可现在，事实证明，似乎她的选择是错的。
　　 晚饭时，小如终于觉出了王昊文的异样，她替自己的好朋友打来饭菜，第一次以大姐姐的口气安慰起人来。
　　 王昊文扭了一下转向窗外的头，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不是祖国的花朵吗？为什么要这么压迫我们？”
　　 小如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的狗尾草，嘻嘻地笑道：“我们当然是祖国的花朵啦，只不过啊，我们是——狗尾巴花，狗尾巴花是不怕压迫的。”
　　 王昊文的心中忽然略过一丝轻松：“是啊，我们是狗尾巴花，压不垮打不败的狗尾巴花，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的。”她忽地一下站起来，三口两口扒完了饭菜，拉着小如的手冲出了教室。
　　 夕阳之下，两个女孩子迎着被镀上金边的狗尾草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