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烟花易冷
看着他们的模样,我笑了,即使我的感觉仍然怪怪的。
“好了,现在可以当他透明了。”陆伊对着我说。
“说实话,我对于他的暑期经历兴趣很浓,所以你能不能……”我看看正一脸郁闷的魏延说。
“我想知道你的。”陆伊说,面带笑容。
陆伊的笑容我以前无法抗拒,现在也未能免疫。
“我暑期没干啥啊,吃了睡,睡了吃。”我说。
“哦,还真没见过猪会这么瘦的。”陆伊满脸写满了两个字:撒谎。
“羡慕啊?”我说。
此时,我恍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酸笋牛肉粉?”就在此时,老板端来碗面。
“我的。”魏延说,“我先食人间烟火了,你们继续精神交流。”
“切,不说了,我怕跟她说会影响你今晚的睡眠。”我说。
“就你也能激起我心底的涟漪?”陆伊说,丝毫不认输。
话一落地,我便看到埋头吃粉的魏延正自偷笑。而我的那份也已经被送至桌上。于是我结束了与陆伊无意义的对话,转而埋头苦干了起来。
粉的味道萦绕齿间,而鼻子里却全是酸笋的味道。
此时陆伊的那份仍旧没有弄好,而她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候着。而魏延,竟然已经吃好,正在打一个电话。电话里飘出的只言片语似乎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他有急事,要先走了。
果不其然,通话一结束,他便说:“我有急事,要先走了。陈宸,给你个任务:吃完后将陆伊护送回学校,不得有任何闪失!”
“啊?”我很惊讶。
而魏延只是向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急,竟然女朋友都不要了。”我笑着说,面容僵硬。
“近来还好吗?”陆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浅浅地道出一句问候。
我觉得话语很重,而我无法承受。
“还好吧。你呢?”我说。
“还行吧。”陆伊淡淡地说。
“呃,那个,当年的事,对不起,伤了你的心。”我将声音压得很低。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别在意了,我不怪你。你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了,不如放弃,那样至少还是朋友。我当年太幼稚了,才会说那样的话。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吗?”陆伊说。
“好吧,朋友。”我说。我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
“嗯,你现在学什么专业?”我问。
“汉语言,你呢?”
“英语。”我说。
外面的雨又开始飘了,雨声轻轻的。我与陆伊相视着,会心一笑。
十一
“校园的日子安静而热闹。一个人的时候是无人打扰的清静,而有时又是一群人热闹了青春。学习时是安静,玩乐时是热闹。而正如一句话所说:青春,无论怎么过都是一种浪费。每日充分地利用,青春亦会不变速地从指缝间溜走;每日无所事事,颓废而终每一日,时间亦不会加速离去。唯一的区别在于,青春所划过的轨迹是否是人生长河里一段美好。
我以为,青春或许如烟花,只有短暂的繁华,无论如何地绽放。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而梦想常常是难以实现的理想。我的美丽羞涩的梦想夭折在人生长河中,仅留一块无铭的墓碑。于是,我变得不愿相信梦想,除非它成为现实。而它成为现实的基础,便又是我相信它。这是一个矛盾,植根于现实,与梦想息息相关。”
我在一张纸上写下这一段话,并将纸折好,放入一个空白的信封。
如今电脑已经普及,走进普通百姓家庭,大学生更是几乎人手一台,而我仍旧迷于用手写字,这是种习惯。我喜欢用笔在纸上划出的每一笔,每一划,他们或刚或柔,或直或曲,或有法,或无意。而电脑上打出的字却始终一个模样,枯燥而单调。
此刻的寝室很安静,只有键盘仍旧不停地絮叨。
距离上次见陆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与陆伊并没有见面,只是短信电话了几回。即使陆伊如此迷人,但我并不如何主动找她,或许我的心中依旧有愧疚。变为朋友已是很好的结果了,我也不愿奢求过多。并且,惠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生命。
我收好信封后,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什么事?”我问。
“现在有空吗?”一个比较好听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嗯。”我说。
“那好,学校图书馆门口见,图书馆门口见。”话刚一落地,便传来一阵忙音。
这是什么态度啊,我想。心里狠狠骂了顿,才拿起东西,出门去了。
外面没有太阳,没有雨水,只有厚重的云以及并不疯狂的风。
我走得并不很快,却不经意间走到了目的地。此刻的图书馆门口冷冷清清,不似期末时的门庭若市,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便似在维护其最后一丝尊严。一个女生正站在大门右侧,不时环顾周围,似是在等人。
那是我们班长。灰色短裙搭黑色上衣,而腿被黑色丝袜衬包裹,魅力四射。现在的女的都喜欢这样,用黑丝亮瞎男人的双眼?我的心里莫名地涌出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坊间说:寂寞男人玩DOT魏延,寂寞女人恋黑丝,当然,这只是玩笑话。我就不玩DOT魏延。
“陈宸,这里。”未及我说话,班长先喊了我。
我快步走过去,说“班长,什么事啊?”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院今年要参加校男子篮球赛。”班长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我听说你会打,所以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班长轻描淡写地说,丝毫不理会我渐变的脸色。
“开什么玩笑?我去和求虐有什么区别。”我想我快抓狂了。
“没关系,我们院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生本来就少,会打篮球的就更少了。重在参与,倒第一总需要有人拿的。”班长说。
“说得轻巧,要被虐的人又不是你。还有啊,算我求你了,以后这种事麻烦先跟我商量下,好不?”我无奈地摇摇头,说。
“这么说,你答应了?”班长高兴地说。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说。
“好啦,好好训练咯!具体事宜我等会发你邮箱。”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还有点事。拜拜。”班长抛下最后一句话,便独自进了图书馆。
十二
此后的日子是如此的繁忙,以至于我常常觉得我在延续我久违的高中生涯。我们院的篮球队共计10名队员,有两个还是完全凑数的。我们没有教练,领队是学工办的一名老师,不过队伍大小事宜皆由我们的队长负责。我们的队长很高,据说有1.90米,并且躯体强壮,技术也还不错,因而他是我们当仁不让的领袖兼中锋。不过,他很自大,甚至是目中无人。我们队伍的其他成员其实看起来都能独挡一面,但真正踏上篮球场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外强中干。
我在我们队打控球后卫。记得我刚把这消息告诉魏延时,他足足笑了一个下午,并一直不停地说:“你们外院果然是强悍啊!”而我只能用眼光攻击他,却不能用言语挫败他,因为我的控球实在不敢恭维。但我们又没得选择,因为其他人的控球还不及我,除了队长。而如果他来做控卫,那谁去做中锋呢?并且让一个1.90米的人去做后卫,于我们而言太奢华了。因而我常常很郁闷,我们的队伍是怎么组建起来的。
训练的日子枯燥而单调,并且疲惫不堪。训练耐力,加强力量,练习突破,加练投篮,此便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我们中的许多人平时都是宅男,训练时的怨声载道不绝于耳,甚至在空中凝聚,变为厚重的阴云,令人心里愈加烦闷。
训练时的唯一笑声来自场外的女生群。她们常常在我们训练时坐在旁边,等待我们结束训练,然后与他们的男朋友牵手离去。等待常常是无聊且枯燥,而我们的努力似乎也并不吸引眼球,于是她们只是在旁边与周围人闲聊着。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她们有九个,因而笑声飘扬便是自然的事。
但训练完结束后,我终于发现,原来只有我是单身。或许,我可以喊,单身万岁,但这掩饰不了我内心的失落。
我常常在别人走后,一个人在篮球场拍着篮球。声音可以驱逐寂寞,并且,我还可以练习我令人诟病的控球。手酸了,可以休息;腿痛了,可以躺下;心倦了,却很难精神起来。所以,我需要一直亢奋,持续到任务结束。
是啊,这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任务,但不是学院给的,我想。
一个寂寥的夜晚,球场上只剩我一个人,寂寥地弹奏单调之曲。
我将球运至三分线外,佯装传球,却突然变向,一个加速杀至篮下,挑篮,球颠簸了几下,还是进了。
我已不记得这是今晚的第几次。
“还不错嘛。”一个声音从球场边的观众席上传来。
那是陆伊。
我抱着球跑向观众席,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来了?约会结束了?”我说。
“没有啊,今晚我们没有见面。我就是来看看你。”陆伊淡淡地说道。
“哦,你放他风筝?不怕搁浅啊?”我看着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绽开黄色的花。
“去,你情歌听多了吧?”陆伊说,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
“谢谢。”我轻声说。
“好吧,不管你们。我明天要被蹂躏了,替我祈祷下吧。”我站了起来,准备继续我的训练。
“你,你找一个吧,总一个人不好。”陆伊跟着我,来到了场上。
“好啊,你投进去,我就给你找一个回来。”我笑着说,并把球递向她。
陆伊没有接球,只是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她脸上的花具有无法抵制的诱惑。
“哈,是你放弃的,可别说我违背命令。”我移开了她的视线,转过身,面向篮筐,作势投篮。
陆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或者我手上的球。我等了一会儿,见再无声响,便手腕一抖,球划过一条弧线,旋转着挨框而入。
我回头看着陆伊,开心一笑。
十三
第二天的天气并不太好。蓝如翡翠的天空悬挂一巨大的火球,无数毒辣的阳光倾洒于地,炙烤着本已干燥的大地。
我们的对手文法学院男子篮球队,一个实力高我们几个档次的队伍。即使他们的男生与我们学院一样少,但他们的质量高,我以为。
由于体育馆因故被占,因而我们的比赛被安排至室外篮球场进行。
室外篮球场年代已久,地面不仅是水泥的且部分地段还略有修补的痕迹,大部分的篮筐已无篮网,显得孤孤单单。所幸我们的比赛场地经过一番临时补救,勉强可以应付激烈的赛事。
校男子篮球赛的规则是淘汰制,也就是说只要输一场,就得打包回家。而我们的比赛,就是本届篮球赛的第一场。
站在比赛场上,看着旁边加油的女生,才恍然觉得原来外院并不似传说中的极品聚集之地。鲜花还是有的,只是眼界不够宽。而如今,我们几大外院奇葩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滩滩泥巴,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我仍旧觉得我不适宜活在灯光聚焦处,因为我并不强大。我更愿意安逸地居于一隅,静享一份静谧。
“记得把球给我。”这是队长在比赛前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身穿队服站在阳光下,活像即将上邢台的死囚,为着死前的最后一丝尊严而高昂头颅。裁判组织两边跳球,队长幸运地将球拨到了我的手上,于是我开始组织进攻。我在三分线外运着球,队长在里面艰难地要位,其他队员呆立原地,不跑位,也不上来挡拆掩护。
我想起曾经盘旋在我脑海的一句话:如果要赢,除非我的三分一直进。
此刻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全然忘记我们我的战术。对方的球员见我并不传球,以为我要进攻,于是加紧了对我的防守。见状,我愈加慌乱,条件反射般地在全场九名队员的注视下,干拔跳投三分。球弧线很高,飞过我前面的防守球员,直奔篮筐而去。遗憾的是,我投了个三不沾。
我想,我是因为很紧张,但这阻止不了场外的嘘声传入我的耳朵。
我怔在原地,而队长幸运地捡到了篮球,最终将挨着对方的中锋将球放进篮筐。
“等下尽量将球吊给我。”队长在跑过我身边时对我说。
我突然想起,我们所有的进攻方案都是围绕他进行设计的,并且只有一套:把球给队长。
篮球是一项团队运动,她的悲哀不是双方实力一边倒,而是其变为个人的舞台。我想我的职责是串联全队,而不是把球给队长。但我不是领袖,能力又弱,我的话不具效力。
我们的防守形同虚设,对手经过简单的配合,就将球送进篮筐。突然间,我想与对方商榷:不如彼此彪分吧,你们赢,我们输,大家都有面子。
我再一次组织进攻。我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第一球只是意外。我平稳地将球运过半球,到了高位,将球吊给了队长,给他单打。他打得很吃力,机会并不好,但他仍然出手了。我想这时候他可以选择交给我出手,因为防守我的人此刻正向他奔去。强行出手的结果向来不太好,比如说,他被盖了。
整个上半场我们像在泥潭中挣扎,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愈发狼狈。队长被重点看护,但仍然不愿传球。我们四个兢兢业业地执行战术,却收效甚微。
我们的战术本来就是错误的,我们的建队思路也是一个笑话。
靠一个人的篮球,最终会输得很没尊严,因而上半场结束,比分定格在10:40。队长8分,我两分,还是对方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