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小说』谁可相依
(六)
现实再次要他出现在日光之下,也许,太阳的光,可以让他在某一刻烟飞殆尽,让他感觉灼烧的痛。芯在电梯门口,对他说,她有了孩子。所有的同事都在那里,并非不知他们之间的隐情,可是,芯就是要对着他们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他对她负有责任,必须负责任。他冷漠地站着,眼睛痛而晕弦,他在被迫的情形中感觉自己的可恶。
然后的日子,他不接芯的电话,不理她的眼神。全然是一个陌生而又无关的人。芯无助地一通一通地拨着手机,一次又一次把他堵在公司门前。他就是沉默着,冷漠着。
芯打通他的电话,芯说,晚上你过来。他沉默地没有说话,当女人陷入痴情时便开始变得愚蠢。他对这样的愚蠢已经感觉到厌倦。他听到芯在哭泣,芯说,你不过来,我就死。他没想过婚姻,这是可笑的,他和芯不是一路的人,芯要的婚姻与温情是他不能给的,芯违背了他们的游戏规则,她忘了自己说过,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却一意孤行。
他开始想念妖,妖有好些天没来了,她的行踪不定,这是倒霉的一天,他想。如果她在,
他会在网上告诉妖他的不快乐,妖也一定会沉默地以他们惯有的方式。妖总是给彼此留出足够的空间,她如此的善解人意。
夜,他在网上等妖,一瓶水喝完了,咖啡也一点点地变冷,眼皮莫名地跳着。他知道,妖今晚不会来了,他的内心孤独,被寂寞折磨得几乎崩溃,他开始想念芯温暖的身体。他走在空荡的街头,想起几个疯狂的夜,芯玫瑰般的脸在他的手里美丽动人,那一时,他们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寂寞,在那些夜里,他们彼此需要,可是,他并不爱芯。
他的心里有爱情,但不属于这里。
芯开门时,屋里很暗,他们在黑暗中对视,沉默。然后,疯狂地撕裂着彼此。他离开她的身体时,内心有惘然的无助和厌恶,这感觉却找不到出处。快乐如此短暂易逝,只有这一刻他才没有孤独,没有对这个世界有知觉,才会没有绝望。
芯打开灯,他厌恶这样的光线。芯说,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他疲倦地躺着闭上眼神情冷漠,芯在那一刻看到了残酷。芯的眼眼红肿,他觉得,芯真的不再美丽了。
芯说,我很爱你,眼睛空洞而悲哀。他说,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你可以嫁给任何人,但不是我。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一如我在你身上索要我需要的。只能是这些,请原谅,我付出与需要是同等的,我们不能破了游戏规则。
芯沉默地看着他,不再说一句话。许是激情后的疲劳,他很快便沉睡去。
他醒来时,是凌晨四点。身边没有芯,风从没有关闭的窗口吹进来,寒冷莫名的侵袭。屋子一片寂静,空旷。芯的照片在床头,美丽而脆弱,在现实里,他们不同类,而芯不是他的游戏对手,只有果儿,他们也许是一类人,彼此有着冷漠与耐心。
阳台上,芯的血流了满地,血从芯的悬空手上顺流而下滴落在瓷砖上。她的脸寂静的靠在椅子上,一如一朵枯萎的白色花。寂而白。
血腥味中,他伏着身体呕吐起来。抱着芯的身体,芯冷笑地站了起来,他被芯的这个举动吓着了,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清醒来时,芯已在楼下的地上。床头柜上,有芯用口红写的遗书:我走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从警厅里出来,疲倦,没有一点思想没有一点感觉。他仿佛听到一声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记得我的唇吗?他闭上眼,有种世界末日的之感。
公司是无法再呆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太阳从窗口斜进来,感觉到太阳灼烧脸的声音,他从沉默着的同事中走过,大家无言相送。一个男人狠狠地一拳沉重,芯的朋友。他又闻到血的腥味。你是一个禽兽,他听到一个悲愤的声音。他手抹掉鼻下的血,沉默地走了出去。
(七)
天渐渐地冷了,广场上梧桐树的叶子飘落,黯黑而潇瑟。人群一样地喧哗,生活断续着。他走进那间咖啡屋,老板笑着打招呼,那个穿白裙女孩找你好几次了。他轻轻地喝了一口。。没有人知道他的糟遇,没有对谈,没有安慰,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妖,或者果儿。
他淡漠地打量着窗外,看到果儿从车厢里出来,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告别,一个长平庸衣着不华贵的男人随意吻别,然后匆匆离去。果儿没有注意到有人看他。
他看着果儿从人群中走着,依然独特,白衣,长发,充满温柔气息的女人。她给你留下足够的暇想空间。然而,他看到的真实,无从改变,真实总会出现的。
哎,你似乎消失了许久。果儿微笑地说。嗯,我准备逃跑,不久前,我杀了人,你和我一起走不?他沉静地看着果儿,她的嘴角那果红痣在眼前妩媚地闪动着,脸上是平静的。这是他见到最淡定的一个女孩,他早应知,这样的女孩定有不寻常的经历。可是,他忽略了。果儿那似笑非笑眼。那么,我是不是该去举报你呢。有些阴郁的血缓缓流过他的心脏。他说,告诉我,那个男人。她抬起头,镇定地看着他。说,你想知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和那个男人同居二年,他不会离婚,但帮我维持我想要的物质生活,在这之前,我为一个男人剜脉。果儿摘下蓝色丝带,一带清晰的剜痕在他的面前。
你为何不自己工作,你有自己的思想。你以为我有谋生的资格吗,我的所有在和他之前似乎已死,包括我的心。我什么都没有,只想这样生活下去,不想再贫穷,不想死。他看着果儿,是的,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如今的社会不都这样吗。这个世界有足够多的理由,让我们对一切事物产生欲望,不想贫穷,不想死去。只是,他的心里,有莫名的失望,只是失望而已。
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他看着经常沉默地陪他喝咖啡的女子,想起轻轻抚摸她洁白指尖的细节,他不知,他们是否爱过。因为你那天邀请我一起喝咖啡,我不拒绝生活给我的遭遇,何况是如此特别的你。果儿淡淡地笑说。
这个游戏本可以一直下去,温情而神秘,持续在平淡的生活里,可是,他揭穿了真相,原来,她同样是个喜欢阴暗的女子。
我走了,果儿站起来,抚摸着他的脸,你是个世界末日式的男子,孤独的男人,这个世界没有你的梦想,你,也没有地方躲藏。她的蓝色丝巾头手腕上滑下来,疤痕惨不忍睹。他对果儿说,我不了解你,从来都不了解。为可要了解呢,我们始终是孤独的,不可能相爱,只需陪伴。果儿微笑说。
他静静地离开那间和果儿常去的咖啡屋,回家打开电脑,等妖出现。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害怕妖和果儿突然消失,似乎,她是他生命的一个温暖区。妖没有出现。他起身喝水,大口大口地喝,他在妖的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妖,你来。
有人在一个夜里开了城,那是不幸的,你爱上她,又有人开了第二道门,对他说,你的等待注定会落空。他对着电脑,脑子一片空白,那些曾经和妖共度的夜晚,他诉说着自己的童年,初恋,还有残缺的心灵,内心所有的阴暗与光明。不会再有人如此了解他,除了妖,可是,他不知妖是否真的一个女子。
凌晨两点,他没有等到妖。
天空暗蓝色,有大片堆积的云,他走出屋子,呼吸着清秋冷冽的空气,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有些疼。他站在站台上,独自。
街上行人很少,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飘落,他似乎在等果儿,那个和他一样阴暗的女子。他感觉这是一种温暖的等待,一如妖曾给他的安慰,让他不感觉孤独,甚至渴望继续。手机突然响起。话筒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他说,妖?他记得那个晚上约妖出来的时候曾给她电话号码。是的,我是妖。你好。是个女孩的声音,沙沙有磁性。女孩子轻轻地笑了,你好,我是妖。是他没有听到过的美丽声音。
他感觉到泪水正温暖地渗入到胃里。他说,妖,我一直在等你,喝了很多的水,好多的咖啡,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只是想念你,妖,我不注重外表,你对我如此重要,你知吗?女子笑着说,不是不敢见你,我不在厦门。那么,我过来看你好吗?你告诉我你在哪?
妖告诉了他,西湖。但我不会告诉你地址,我,不会见你。我去过厦门,那里有我很多的记忆,可是我宁愿在暇想中,想象你带我去喝水,去鼓浪屿吹风,去伊雨林吃冰激灵,我情愿想象,也不要见你。因为,不会有开始,便不会有结束。
他说,我知,你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完美的游戏,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坚持到最后的玩家。不是一个有完美结局的人。
只要有人坚持,我想,会有一个完美结局的。妖说。
看着这个城市的雨滴,他说,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也许会去国外。不管你在哪,总可以在网络里找到我,我一直在的,妖说。听我最后一句好吗,他轻声说。女子沉默了许久,别说。
他对着空中说,谢谢你,妖,在这个夜晚里,你,终于耗尽我心中最后的一点感情,我,终于一无所有,情感糜烂,一切殆尽。
他要离开的前几天,去了妖的城市,走在妖曾走过的西湖断桥上,走在妖也许曾经走过的柳下,湖边。想象着一个女孩子孤独的背影,想象着,也许,妖就是其中擦肩而过的一个旅人,他终于走近妖,走进她的城市。可以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妖,你的城市,我来过。再见。
上海,他漂到上海。这个绝艳而又阴暗的城市。每天早上,他坐地铁到公司,在地铁站买一杯豆浆,然后,在等车的间隙把它喝完。从地下走到地面的时候,他总会不太习惯那种突然的光亮,然后习惯于性地微微眯起眼睛,明亮的太阳光让人感觉一种如生活的局促,他是个阴暗的人,不太习惯大街上到处是尘土和物质的味道。依然的那个姿势。那天的那个清晨,他突然有些许的释然,对于芯,果儿,妖,还有那无休止的社会压力。他想,或许,可以用一种安静又绝然的方式解脱,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不被别人察觉,而只有自己感觉得到的一种身体动作。他微笑地走在站台前,迅速地超过一个男子,飞身走向轨道。几秒钟后尖叫声与呼喊声在空气中滞凝。人群中,阵阵慌乱,警察,男人,女人,挤起来。人群中,人们看到一柱鲜红的血喷射而出,一只苍白的手,软软地摊在地上……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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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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