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偷窥的经历，让我体会了一种全新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刺激，一份在夜晚里膨胀着在我神经血管的莫名其妙的激动和兴奋。这和我平时看书中的色情描写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是有了更实质性的存在。书里的场景永远只能是望梅止渴。这使我想起小时候喝着稀饭，吃着红苕的日子。一年级语文课本上“Ｃ”的字母配上的画面，一个小孩子拿着鸡腿在“ＣＨＩ”，这个鸡腿曾经让我垂涎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我以后看见鸡腿，我都会想起这个画面。饥饿是个魔鬼，因为饥饿，我曾经挨着父亲的耳光，一次又一次偷吃别人菜地的黄瓜解馋；因为饥饿，我顶着烈日，在干涸的土地上翻找红苕充饥；也是因为饥饿，我从几米高的果树上摔下来，至今后脑勺还留有月牙状的疤痕。
　　
　　 现在的我再一次体会着饥饿是个魔鬼。一到夜晚，饥饿的魔性就开始唤醒着我潜在的性意识，它无情地折磨着我的身心，让我难以左右，让我摒除不了，让我无所遁形。白天它处在睡眠之中，或者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偶尔有过一声呻吟，但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在我一次次认为它不再会在夜晚苏醒时，偏偏它随同无法改变的黑暗翩翩而至。它从我的心海里冒出头来，进入我血管流通的隧道，汇集在天顶，然后“噗嗤”一下钻出来，掠过我的发梢、眼眸，在我这坟墓一般的小屋里四处游荡，翻滚搅动着死一般的静寂。它的魔性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得我根本无法抗拒它的诱惑。虽然我短暂的理智一度让我想疏远它、击碎它、掩埋它，但它很快能变化着另外的形状纠缠着我，或者是我蜕变成另外的躯壳，飘飘的、柔柔的、激情的、变态的躯壳跟随着它。
　　
　　 我从不口头上谈性事，也拒绝和疏远别人在我跟前谈性。关于性的话题和性的生活，于我来说，永远不适合在明亮的光线下萌芽、繁茂，只存在于黑暗封闭的心灵土壤中，膨胀或者腐烂。办公室和酒桌上只要有雷雨和许诺在，从不缺少性的话题，要是有一、两个活泛的女子夹杂其中插科打诨，他们更是口若悬河。这里面唯一能保持“君子坐怀不乱”本色的，只有我。许诺邀请过我去“休闲屋”休闲，被我矜持而委婉地拒绝了，从此以后他们不再约我同行。他们事后在我面前夸张的言行，我看着都不舒服。其实他们只要坚持再约我几次，我想我会参与其中，而他们好像已经无视了我的存在。我觉得他们并不真正了解我的想法。
　　
　　 我从不怀疑自己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每次浏览书中的色情描写，都能激发我性饥渴的冲动。我又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和妻子房事，过程只是“三分钟的小说”，关键时刻经常嘎然而止。妻子那冷漠的哂笑像长长的、尖尖的针扎在我的胸口上，有过多少次彻骨的疼痛，就有过多少次死亡的麻木，以至于我现在宁可呆在小屋里，也不愿意回家。回家对我来说只是上学时一道必须重复温习的方程式，仅此而已。
　　
　　 我还是习惯呆在公司的小屋里，这里有我能主宰的世界，这有我的精彩所在。白天里我人在闹市中，而我的灵魂和尊严被压榨成一块铁板，冰冷僵硬，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有这样的晚上，这样的空间，我才属于我自己。何况有了这次的偷窥，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性饥渴是如此地强烈，我仿佛是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发现了绿洲湖泊，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奔向它、占有它、享受它。
　　
　　 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在一种极端虚无又极端烦躁，极端空虚又极端兴奋的情绪更迭中浮沉。我有时候怀疑：现在的我还是不是我自己呢？我总是感觉到饥饿，一种填补我意识上的空无的需要，催使着我走出房间出来“觅食”。我如同一只习惯爬行在黑暗中的软体动物，柔软的肢体在白天里就龟缩在厚厚的外壳里休眠，逃离躲避着外来事物的侵袭。一旦黑暗来临，我就可以伸出头颅和手脚自由活动。对面２楼的男女很少在家，这使得我总有遗憾，我得寻找新的“食品”来源填补自己，于是我想起了４楼那个叫莲花的少妇，我把我黑暗的触角伸向了４楼的房间。
　　
　　 莲花的房间在４楼的最顶端，灯还是亮着的，门缝和半米见方的窗口漏出橘黄色的光亮。我打着赤脚下楼，猫着身子，没有一丝响动，隐身在４楼的大门旁，探着头察看着走廊的动静。一旦莲花房间的门有光亮排出来，我会即刻转身，返回５楼，然后差不多半小时后再次光临。直到确信４楼房间不会再有人出来打水、方便后，我才钻进走廊，贴着墙壁，蹭起身子，一步步靠近房间。
　　 六
　　
　　 早上我准时醒来，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完，感觉有点无所事事了。其他的人还没到，我站在窗口望着前面的“人民广场”。广场中间稀稀落落有几个晨练的大爷大妈，最边沿的花坛边有群固定的中老年妇女在做早操。前面的领舞形态倒还规范，后面的跟学者动作凌乱而夸张。今天天气晴好，看来又是酷热的一天。
　　
　　 李姐今天穿一身短袖紧身衣，上半身包得紧紧的，跟端午节包满了糯米的粽子差不多，全身没穿出性感的品位来，倒是穿出馋人的肉感来。我真有点担心她弯腰时，地球的引力保不住会引爆她身上什么东西来。本想赞美李姐几句，话到嘴边打了个３６０度的旋，又急急地掉回到肚子里。
　　
　　 蹲在厕所里，我忽然想起了许诺。是啊！有几天没见许诺来公司了，是出差了还没回来？还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不知道，一般没事，我从不主动打听别人套近乎。应该说，公司的人与我算谈得来的，只有许诺。许诺有张“铁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刺头找茬的客户经过他的周旋，也能满面笑容地离开公司。这点我学不来，但我打心眼里佩服他。真的有点想许诺了，想起他总是习惯着把额前掉下来的几根头发放回到秃顶上，然后照着镜子细心的梳理。想着这个我就好笑，刚闷笑几声就把刚要拉出来的屎又给憋回去了。
　　
　　 吴新来公司我不知道，我在厕所里蹲着的时间比较长，都怪那该死的痔疮。我出来时，正好他也从雷雨的办公室出来，和我打声招呼就离开。没一会，雷雨通知我去他的经理室。
　　
　　 雷雨的脸是一张晴雨表，只是这晴雨表的预报经常错乱，越是预报上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后面越是会下起暴风雨，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他的脸色倒是看上去阴沉沉点的好，“阳光总在风雨后”。有一次全体公司职员开会，雷雨在会上轻言细语而不乏热情表扬着一位女业务员，最后还难得一笑地宣布散会。奇怪的是，他越是表扬，那女的脸色越是难看，头低得越厉害。后来大家才知道，那次会议就是那女的离开公司的告别会，她被雷雨强行辞退了。
　　
　　 雷雨坐在老板椅上，自顾自地抽着烟，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我进来，眼神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始问话：“怎么样？昨天去向老板家都交代了吧？材料都到位了吧？没什么问题吧？”
　　 “都好，没问题。”
　　 “那就好。水暖洁具的‘三大件’，位置、尺寸一定要测量到准确无误，这点跟安装的师傅特别交代清楚，不要等到管道配件预埋完了，整装时又出现错位。另外电线接头要牢固，绝缘防护做到位。这些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我多交代。”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停顿了一会，雷雨分我一支烟。
　　 “刚才吴新来过了。就是那施工队长，你们认识了？合作还行吗？”
　　 “认识了，他是个老手。”
　　 “你们能互相协助那就最好，最怕的是设计和施工搞不到一块。哦，对了，他刚才还提到水暖洁具的质量问题。”
　　 我的心一惊，我感觉雷雨的眼神刺了我一下。吴新还是开口了。
　　 “什么问题？我看过的，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他也没说什么，他谈了自己的一些建议，也谈了你们之间的合作。这个你别管，你就做好自己的，我来应付他，我知道他的意思。”
　　
　　 雷雨再点燃了一根烟，岔开了话题。
　　 “你来公司有５年了吧？家里还好吧？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吗？”
　　 “还好，反正就那么过。”无论家里有什么事情，我很少跟同事说起的，我不习惯把自己家里的事拿到公司里来嚼舌头，正如我不经常把床上散发着气味的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晾晒一样。
　　 “我知道，问你你也不会说的，你总是这样不和别人交流，这点不好。不过工作上我是信任你的，不要管别人说些什么。”
　　 稍事停顿，他接着问：“还记得那次你主动还钱给我吗？”
　　 我记得，那是我刚来公司上班不久，家了出了点事，急等钱用，我就找雷雨预支１０００元钱，当时他也急着有事，从口袋里掏出来钱来数给我，条子没打一张。事后他居然忘记了，我还钱给他，他还莫名其妙问我：“你什么时候借支钱了？”
　　 “这次向老板家的装修我托付给你，也是我对你的信任，你要争气。把这个工程做漂亮点，后面向老板还有他的办公楼的装修工程，我们也尽量争取过来。”
　　 我点点头。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从经理室出来，我一身轻松，李姐笑着问我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居然还哼起歌来。我哼了歌了吗？我都忘记了我哼的是什么曲子。
　　 七
　　
　　 从４楼的大门到莲花房间的距离，顶多也就１０米左右，然而就是这１０米左右的距离，让我走得是如此的缓慢、如此的闪烁、如此的心惊肉跳。每走几步我都会停留下来，考虑着是前进还是返还。除了担心会被屋子里的人发现的后果，也有对自己行为的良心谴责。我也不知道冥冥中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在诱惑着我，最终我还是一步步靠近了那个房间。我把身子隐藏在隔壁房间的门洞中。这有点掩耳盗铃的可笑，一旦那房间里面有人出来，我就是想跑也来不及，想藏也无处藏身。我再一次环顾四周，来个深呼吸，然后眼睛贴在莲花家的门缝上。
　　
　　 真正进入了角色，我反倒坦然了许多。从木板的缝隙看房间，根本看不清楚里面人的全貌，我更多的是凭窄狭的视线和灵敏的听觉来想象那个叫莲花的女子在干什么。这样的视觉效果和想象余地最是折磨人的，好象是看见别人的餐桌上堆满了可口的食物，你就是再饥饿，手却够不着。
　　
　　 看也看不清楚，听起来又没有我想听到的响动，我不想这样再耗着，我准备回楼上算了。临走前，我还是不甘心地瞄最后一眼时（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突然里面传来倒水的声音，水开始倒在盆底，是“啪啪啪......”的脆响，过了一会变成“咚咚咚......”混响。水倒完后，接着就隐约有了衣服剥离肉体的“吱吱”声。这声音非常轻微，但在这样的静夜中，何况还是有准备的我，听起来就非常的清晰。
　　
　　 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的女人将要做什么。女人洗澡，意味着女人将全身裸体，意味着女人包裹在衣服中的胴体纤毫毕现，那高耸的乳房，那神秘的峡谷......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方面的想象是如此的丰富，哪怕我的视角根本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的想象早已登堂入室。莲花的衣服仿佛不是自己脱下来，是我在一件件地剥离它们。我偷偷站在门外等的是什么呢？不就是等着看这些吗？这一刻，我粘贴在门板上的脸开始发烫，心跳在不停地加速，隔着肚皮我也能听见它骚动的节奏。我必须控制着我粗重的呼吸，不能因为它的冲动而迷失了我的理性。我直起身子，闭上眼睛轻轻地舒上一口气，然后猫着腰退回到大门口，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一门之隔，外面肯定是安全的，足够隐遁我身子的黑暗是我藏身的最好屏障。屋里也没有男人，这更增加了我胆气。
　　
　　 我迅速地返回５楼，从办公室搬来一张高椅子，提着它下楼梯，然后把它放在莲花房间的窗口下面。莲花还在洗澡，我也没有急于站到椅子上来，而是转身来到４楼大门口，确信整个楼梯间没有响动以后再返回。椅子的高度刚好能让窗沿的下线平分我的半个头颅，但我仅仅只是让眼睛冒上去，踮起脚来我怕目标太明显。
　　
　　 窗户玻璃的里层是贴了报纸的，但形同虚设，到处破败的洞口，让我的视线可以无所遮挡地浏览着屋子里面。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我来过几次，不用看我也知道个大概，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纸箱用来装衣服和杂物。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对面窗子底下那台２１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最宽大的物件就是窗子下的双人床。
　　
　　 莲花是站在脚盆上，背对着我这方向洗澡。淡白橘黄的灯光照耀下，她原本看起来显得有些黝黑粗糙的皮肤，有了光线的调和和水性的滋润，于是就多了几份瓷实、白皙的性感来。我白天看见的莲花，虽然她包裹在宽大的汗衫里面的肉体给我的感觉有些肥胖，但远远没有她这样的赤裸在我眼前的胴体来得真实，显得饱满。特别是她侧身弯腰时，那直线垂吊下来的乳房，像是挂在果树上两粒完全成熟的硕果，随风雨飘摇。那份鲜嫩用手一掐，可以掐出满手的果汁来。可惜我能贪婪着、无所顾忌地偷看的只是她的背面和侧面，一旦她有转身的迹象，我得马上缩下头来，然后像溺水中的人一样，头一点一点往上浮。大约持续了５分钟这样的情景，莲花洗完了澡，手够着拿起床上的睡衣。我也只好蹲下身子，脚无声着地，然后拿起椅子，迅速返回了５楼。
　　
　　 回到房间，我没有开灯，身体懒懒的不想走动，直接就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地燃烧和毁灭。高度紧张过后的身体有些疲劳，而我精神上的兴奋正蓬勃而起。没有压力的灵魂，何况是在如此安静的氛围，它的生命力的张扬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范围，或许我本来就在助长着它。弥漫的烟雾中，我的眼前总是浮现着莲花那赤裸的身子，或者已经不完全是她的了，幻想着了一个个我认识和不认识的女人。我仿佛走进了一个没有年龄差异，没有胖瘦之分，没有美丑之别的女人世界中，我就是这里唯一的男人，我就是王者。如果我对闯入我脑海中的女人赤裸裸的观望加上意念中衍生的邪恶之举算得上是犯罪的话，我想我已经是罪无可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