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歌曲的魅力(散文)
“相约如梦,誓言如风,
你的笑容使我心痛。”
歌词如诗。但它道出的何尝不是无数个失去爱情的心灵伤痛的写实。我以为在表达爱情的伤痛上,它已成为经典之句。
“青春是血,爱情是冰,
一切终将消融。
忘了昨天的约定,
别再有海誓山盟。
我已经是看客,
请让我走得从容……”
歌曲把一个失去了相爱多年的爱人,痛彻心骨,但面对强大的世界又无力抗衡的人在命运打击下那种绝望的心情刻画得入木三分,激起每一个有此遭遇的心灵的强烈共鸣,使这些破碎心灵的抑郁之情绪得以释放,孤独的心灵得以慰藉。人类如同兽类,越是受伤的部位,越是要时时去舔;越是伤害了自己的刀剑,越是要刻刻去想。因之,真正的心灵深处的创伤,在这世界上是无药可医的。写到此,我想谈一句对歌曲的看法。我以为,对一首歌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它的词,这应是一首歌的灵魂。是打动心灵的力量之所在。真正的好的歌词,是给这个世界上承受苦难的人写的,是给纯净高尚的心灵写的。是直接触向人类心灵深处最纯洁、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的最神奇的力量。它言人之心灵同感,发人之笔下皆未。它表现的应该是人性中至善至美的东西。也有人不这样认为,说词根本无所谓,只要是一个名家的谱曲,就能受到欢迎,就能流传出去。他们还给我举了诸如“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河也还是那道河……”和“碾子是碾子,缸是缸,爹是爹来娘是娘”之类歌曲的流行情况来说服我。在这点上,没有人能说服了我。红极一时的东西这世界上太多,但它们更多的是重复昙花的命运。做为歌词而言,它们永远不会有使心灵震撼的力量,更不可能走向永恒。
6.
九十年代末,一首以世俗话语为名的歌突然唱出了人的眼泪,令我等无能之家族长子弟妹长兄为之心颤,它的名字叫《心太软》。当时,我正在远离延安府城的北方大山深处扶贫,初时无电、无水、无路,除日夜揣在怀里的一个微型收音机外,这个世界的信息几乎与我绝缘。数天数十天后捎进深山的旧报纸便成了我难得的精神食粮。
一天晚上,开完生产会议,村干部们吆喝着下山走了,我一人躺在荒凉的山梁上土窑洞的土炕上就着煤油灯读去50里外的乡镇上赶集的农民捎回的报纸时,一篇批判“资产阶级靡靡之音”的文章吸引了我。文章很有些文革遗风,批判的锋芒很锐利,大意是这首名为《心太软》的歌太腐朽太萎靡,听了会消蚀人的意志,使人无革命斗志云云。因不知道此歌究竟有多“萎靡”,也不喜欢动辄戴帽子打棍子的文风,随手便将报纸扔掉了,《心太软》这个歌名却留在了心里,但感觉却是怪怪的,估计不怎么样,是否有些哗众取宠故弄玄虚。直到有一天,我跑拉电修路项目回到延安城里,时逢星期日,职能部门不上班,便应三弟之邀去他开办的“苏三面庄”吃饭。等待吃饭时,餐厅服务员在用录音机放歌曲,突然一首歌的几句词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脏:“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一身扛!……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坚强,你这样到底累不累?……”此后的歌词有的未听清,有的记不住,但这几句词我从此再不能忘记。
当时感觉,这首歌就是写给我的,是写给我这样的家族的长子,姊妹的长兄的。一个寄予了贫寒农家希望的长子,一个被弟弟妹妹们眼睁睁望着的兄长,一个靠独身闯世界的廋弱青年,他根本不具备与这个强大的世界抗衡的力量。这个家族那么多的事要他去做,那么沉重的大厦要他支撑,他根本没有这个力量,但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强迫自己硬撑起来!我想起了为父母治病四处奔走,想起了为了给多病的父母满足心愿少年学生的我去深山林场求购寿木,想起了在冬日的寒夜去几十里外去找外出数日未打招呼的弟弟,想起了为弟妹的上学工作我八方求告……那一天,我一遍遍放着那首歌,疼痛中的心感受到理解和安抚。我感谢词曲作者对中国文化中“长子”、“长兄”的关心,感谢他们用这么一首被政治文人批判的“心太软”安慰了似我一样无能无力却责任重大又无法推卸的长子、长兄。我们这些人,也是需要理解需要关心的呀。
九十年代歌界最令人痛心的是李娜的离去。读者朋友大概也已注意到在我的文章里,是第一次提到一个歌手的名字。我不是一个慕“星”者,更不是一个“追星族”。我所从事的工作,曾无数次地接待和安排那些“大腕”和“星”们,他们与我们也很好相处。我没感到他们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当人们趋之若骛地与他们合影时,我都躲开了。我尊重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生命,但我要去崇拜一个人,恐怕是一件非常难的事。至今,我说不出任何一个歌手的有关情况。留在心底的记忆全都是歌曲本身。至于哪首歌是谁做的词,谁谱的曲,是哪一位歌者唱的,则根本没有用过心思。
之所以记住了李娜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首歌唱出了一种境界,一种属于西藏和佛教的境界,一种属于祟高和庄严的境界,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的境界。它具有一种净化心灵和再造灵魂的力量。透过声音,你眼前出现的是空旷、辽远、巍峨、大气;你心内感受到的是纯净、虔诚、庄严、崇高;你听到的不是歌声,是天籁之音;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大一部分来自歌手的再创作,来自歌手本身。其它的歌,风格相近的歌手们都能去唱。但这首歌不能。除李娜之外,谁也唱不出它的灵魂。我始终认为,是那个远离了红尘,给被她感动了的无数双眼睛留下一个飘逸的背影的圣者成全了这首歌。在用心灵和生命把这首歌唱出后,歌者她,永远地走入了她自已也被征服了的那个境界,那个庄严、圣洁的《青藏高原》。她不会再走出来了。红尘的功名利禄对她已没有了任何的诱惑力。她本身已化成了那片巍峨庄严的青藏高原。现在,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再听这首歌了(到藏区也是这样)。尽管出于各种目的,八方的组织者们常常安排人唱这首歌,尽管我们那些可怜的“新秀”们一直在不停地声嘶力竭地模仿她。
每听一次,我的心灵上都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我无权阻止他们。我心痛的是,那歌声,它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那不是歌,是我刚才说过的“天簌之音”。而天籁之声是不会常有的。这首歌是幸运的,它因李娜而成为圣歌。李娜是幸运的,她因这首歌而成为“圣女”。仅就这首歌,李娜在人们心中获得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称号,我以为她受之无愧。
这就是歌曲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