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没有新人的婚礼
张敏急忙跑到市里,到婆婆家一问,“大英子有日子没来了啊!”听婆婆这么说,张敏慌了:“这孩子啊,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心里七上八下的张敏只得先回家。远远的,眼见田伟的妈妈怀里抱着个大包在门口转来转去的,看到张敏走来,变成有些惊慌。张敏忙问:“田嫂有事啊?怎么不进屋呢?”田嫂被张敏这么一问,脸涨得通红,更加慌张了:“嗯……嗯……也没啥事。就是想告诉你……大英子……”
一提到“大英子”,张敏急了:“这死孩子,急死我了,都三天了,不见个人影!”
见张敏急了,田嫂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田嫂为难的样子,张敏稳了稳情绪:“田嫂,大英子怎么了?”
田嫂把怀里抱的大包往上掂了掂:“大英子……在医院呢。”
张敏一听,又急了:“啥?这孩子真生病了?还住进了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上下班的人越来越多,田嫂拉了一把张敏:“别说了,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六)
到了市医院,田嫂领着张敏直奔产科病房,张敏一头雾水:“田嫂,你带我来这干啥?谁生孩子了?”
田嫂艰难的把心一横:“大英子!”
张敏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田嫂眼泪下来了:“都三天了……是个男孩……这事,都怪俺小伟不懂事……不怪大英子……大英子什么事都听俺小伟的……”
张敏呆住了,搞了十多年的街道工作,每天都是动员张家要计划生育,劝李家要晚婚,又帮着杨家办生育指标的,而自己的女儿,还没正式处对象呢,怎么就把孩子生出来了呢?三天前,还和她一起洗澡了呢,怎么就会生出孩子了呢?
张敏如木偶一般跟着田嫂走进病房。
正是孩子喂奶的时间,每个病床上的妈妈都幸福地微笑着,看着怀里的宝宝贪婪的吸吮着浮汁,那温馨的场面,一下子软化了张敏的心。
张敏跟着田嫂轻轻地来到刘英的床前,也许是孩子已经吃饱了,刘英一边往下拉着掀开喂孩子的衣襟,一边对着怀里的婴儿笑着。感觉有人来了,一抬头,见张敏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脸一红:“妈——”
张敏气极的举起手,正要打下来,田嫂忙放下抱着的大包,拉住张敏:“英她妈,使不得,使不得!”
张敏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刘英怀里抱着的婴儿,无力的垂下举起的手,顺势接过那婴儿。左看看,右看看,一向严肃的脸,露出一丝笑意:“取名了吗?”
田嫂忙赔笑:“还没呢!”
张敏便说:“这孩子,来得不容易,就叫田壮吧!”
这时,田伟提着个保暖饭盒进来了,听到这话,知道老丈母娘认了这门亲了,就甜甜的叫了声:“妈!您来了!”
田嫂和张敏都扭头看田伟,而那田伟冲着张敏又是一声甜甜的“妈!”
那张敏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却是轻轻的落在了田伟的身上,嘴里却狠狠的说:“我打死你这坏小子!你可把俺大英子害苦了!”
那田伟笑嘻嘻的说:“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有罪!妈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我都接着。”这话把满屋子的人都逗乐了。
(七)
大刘听张敏说:“大英子生了,都三天了,是田伟的。”暴跳如雷:“我早看那小兔崽子不是好东西,看我不宰了他!”张敏劝慰道:“你消停点吧!我说你这火暴脾气也得改一改了,不能再动不动就骂人、打人的,还有,这酒啊,也不能再这么喝了。快五十的人了,不能总这样了。”张敏停了一下,接着说:“咱大英子的事,真的是当众打了咱的脸啊!但,这能怨谁呢?你是车间主任,我是街道主任,每天只知道管别人,驯别人,只听得进好话,听不进半个不字。这下倒好,以后,不改也得改了。”大刘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喝了,戒了!”
安抚完大刘,张敏急忙来找工会主席。一进门,见只有工会主席一人在,就把门关上,叹了口气:“这回,我跟大刘的脸算是让孩子们给丢尽了,快帮我们想想办法,怎么下这个台阶吧!”
工会主席一脸茫然:“怎么回事?”
原来,刚开始的时候,那田伟接近刘英,想通过“处对象”来伤害刘英,从而达到报复大刘的目的。
但随着跟刘英接触得多了,田伟感觉到刘英不但外表长得漂亮,还特别善良,尤其是刘英那纯真劲,让田伟不忍对刘英“下手”了。渐渐的,两个人感情越来越深,这个说“非你不娶”,那个说“非你不嫁”。
正当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发展的时候,发生了大刘在家里碰到田伟的事,这样,两个人的感情就由公开的“处对象”,转为了秘密的“同居”。因为田伟的父母就这一个儿子,早就在市里给田伟买好了房子。那刘英每次的“去奶奶家”,就是两个年轻人在自己的爱巢里享受幸福和甜蜜的时刻。而对于刘英的“发胖”,粗心张敏也没多想,再加上刘英本来就属于那种“人高马大”的宽身板,就上演了这出“暗渡陈仓”的“生孩子”风波。
按说这田壮是不该出生的。当刘英过了好久才确定自己怀孕了时,就已经过了做人工流产的最佳时机,医生劝告她:“要么把孩子生下来,要么再等等,做引产。”而这种事,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开口去问别人,就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处理。既然医生说再等等,那就等等再说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孩子出生的前一天,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终于下定决心,第二天,无论如何也去“把孩子做下去”。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就这样把孩子生下来,老人们的脸真的是丢尽了,也许,他们真的就没有机会在一起了。而就在刘英洗完澡的那天晚上,腹中的孩子急着要出世,没等到第二天。
听完张敏断断续续的讲述,工会主席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好事啊,你和大刘,一点事儿没费,就抱上了外孙。”笑完,工会主席严肃的说:“你们两都是做领导工作的,孩子们出了这样的事,脸上是不太好看。事已至此,田伟那孩子还算有良心,肯对大英子和孩子负责,你回去劝劝那大刘,以后把那脾气改改,大英子二十一了吧?”张敏点了点头。“那田伟呢?”“比俺大英子大三岁。”“那行,都过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了。去给两个孩子开介绍信,让他们先去把结婚登记办了,等孩子满月了,给他们补办个婚礼。”
就这样,在工会主席的操办下,举办了这场没有新人的婚礼。本来,田伟和刘英抱着孩子到了婚礼现场。那大刘一见田伟,就又要动手,工会主席忙拉着,一摆手,让人把田伟一家三口送回家了……
当大刘和张敏站在路边,把客人们一一送走时,不远处,一棵大树的后面,刘英怀里抱着孩子,望着滴酒未沾的爸爸没有了往日的红光满面,花白的头发映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愈发的显得苍老。刘英喃喃自语:“才一个月,爸爸老了很多。”泪水挂满了刘英的脸颊。田伟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腰,另一只手替妻子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