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只求今生不言它(小说) ——续《可给的幸福》
这时孟舒雅看见郝梦飞站在屋子中央,欲行又止的样子,她走上前去大方地伸出右手:“你是梦飞?欢迎你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郝梦飞的单眼皮抖动了一下,闪出明亮的眼睛,他赶紧伸出自己的手与孟舒雅相握:“谢谢你,舒雅!”万锦荷脸色肃然地走过来:“没大没小,你得叫——嫂子!”郝梦飞听着万锦荷故意加重嫂子的声音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我是看舒……嫂子——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可看着万锦荷那张紧绷着的脸,马上把那个呼之欲出的“雅”字转变成了“嫂子”。孟舒雅不以为然地笑了下,说要帮念龙洗澡就带着孩子上楼去了。
第二天,万锦荷让厨房做了大家都喜欢的菜。大概是这几天都食不甘味吧,好不容易平定了风波又能够一家团聚。她自己,也想好好地吃上一顿。这万锦荷的心情一好,好像其他人也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就在大家埋头吃东西的时候,念龙对着郝梦飞的耳朵:“叔叔,你今晚会不会再梦游啊?”他自己感觉很小声了,可说话的时候,在座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的碗筷都停了下来,舒雅惊呼:“梦飞、梦游?”郝梦飞的脸涨得通红:“我……从小就有这……毛病!”念龙有些兴奋:“那叔叔今晚会不会再梦游来和我一起睡?”舒雅又惊呼:“你们俩昨晚在一起睡的?”念龙接嘴:“是啊、是啊!叔叔可好玩了,我喜欢跟他一起住!”孟舒雅和闵际洲相互对望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饭桌上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念龙圆圆的眼睛左瞅瞅右瞅瞅,也开始慢慢地扒饭而不敢再说一句话了。直到闵际洲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急事要出去,才打破了沉闷的僵局。孟舒雅送闵际洲出门回来就带着念龙上楼去了,万锦荷也给郝医生使了一个眼色,继而也离开了。郝梦飞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随着大家的离去,让他觉得此刻的饭厅仿佛大了好几倍。他用手指在餐桌上嘚嘚地敲了几下,露出了一丝难以描摹的笑容……
郝医生随万锦荷走进房间,他轻轻地将门关上:“锦荷,梦飞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正在联系德国的学校,应该很快就可以办理签证了。等我们离开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万锦荷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柔声道:“士贤,我是不是对梦飞太苛刻了?”郝医生拍了拍万锦荷的肩膀:“别多想,你是被那些报道弄烦了。”万锦荷点点头:“嗯,是烦了!”万锦荷看着郝医生:“士贤,都回来几天了,你怎么也不看看你大哥给你的那个箱子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郝医生避开万锦荷的目光:“锦荷,那口箱子,都已经尘封了几十年,就让它随着逝者埋葬吧。里面的东西,我们最好都不要看了,一会我下去找个地方烧掉!”
“为什么呢?士贤,那可是你大哥给你的遗物!还有,你大哥说的那个艳玲究竟是谁啊?”万锦荷疑惑地问。郝医生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她——是我大嫂!锦荷,我是个医生,看到过太多的死亡,我害怕看遗物……”看他这样,万锦荷不再坚持:“士贤,你别急,不看就不看……”她还想说什么,突然捂住自己的额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郝医生紧张地抱住她:“你怎么了?头疼吗?一定是上次的伤还未养好就急着出院,这段时间又没休息好!”万锦荷靠在他的肩上:“只可惜,上次急着出院,医院里开的那些药都忘了带回来……”郝医生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揉:“那我马上去给你拿药,幸好我还记得你上次吃的那些药。”万锦荷柔柔地:“要不,叫小李去拿?也或许,一会就会好了……”郝医生把她扶到床上:“这样的事,怎么可以拖呢?小李去也不一定搞得清楚,反而耽误了时间,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妥当!”
郝医生急急地出去了,楼下车子的声音,就像寒冬里呼啸的风一样猛。万锦荷从床上一下子翘起来,从她衣柜里的一个隐形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有些得意的自语:“幸好当年问老刘要了这把万能钥匙!”她迫不及待地把那口木制的小箱子抱来,聚精会神地将手中的钥匙插进锁槽里……
箱子打开了,从第一次在郝大哥家看到那口箱子,就充满了好奇。想了许多,没想到会是半箱牛皮信封装着的信。万锦荷傻眼了,郝大哥临死前郑重其事交给士贤的,会是这些东西?一个女人,士贤的大嫂,怎么会给士贤写这么多的信?她更加好奇,随便抽出一封准备打开来看。恰在此时,屋里的电灯熄灭。怎么会突然停电了呢?万锦荷的神经警觉起来。
尽管如此,她的警觉还是慢了一拍,一只手从她的后面伸了出来,将她的嘴巴捂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万锦荷还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家里被人挟持。她在想着如何自救的时候分析着对方的意图——谋财、还是害命?应该是为了财,如果是想要她的命,早就会从背后下手了。既然是为了钱,转圜的余地就大了。她不再惊慌,准备伺机而动。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舒雅和念龙的敲门声:“妈妈,家里不知怎么竟突然停电了,小李他们正在查找原因。刚才看见郝叔叔急冲冲开车出去,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可以进来陪您说说话吗?”
半天没有回音,舒雅对念龙说:“奶奶可能睡着了,我们回去吧!”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万锦荷非常着急,她来不及想如果舒雅和念龙进来是否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危害?她只是想着如何能多一份解救自己的机会。她的嘴喊不出来,尽管她在心里喊了千遍万遍“舒雅进来”!情急生智,她想起摆在地上打开箱盖的那口小木箱,她把所有的力运至脚尖,砰一下将箱子盖上了……
听着声响,舒雅和念龙又走了回来:“妈妈,您没事吧?”还是没有万锦荷的声音。孟舒雅用手机上的电筒照着万锦荷房间的门锁扭动:“妈妈,我们可以进来吗?”万锦荷没想到那人居然把手放了下来,大概是嘴被捂住的时间太长,竟不知道发声了。手中那封尚未开启的信,被那人一下子夺走,又迅疾地将地上的小木箱提起,像一只逮着老鼠的猫一样,灵活而又轻快地从窗户跳到露天阳台的花池。窗外的月光在窗前飘荡,就算没有看见月光下的影子,万锦荷已然知道那人是谁。她没有喊叫,只用她黑黝黝的眼睛望着窗外,显得无比的深邃。
舒雅和念龙进来了,看着出神的万锦荷,舒雅有些担心地说:“妈妈,我以为您睡着了,刚才我听到声音……您没事吧?”万锦荷拉着舒雅的手,矛盾地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舒雅刚才的事?告诉她,会不会徒增大家的烦恼?也许这事自己很快就能解决。再说了,人家拿走的是自己母亲的遗物,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事天经地义。再者,自己装病就是为了窥探别人的隐私,感觉有点对不住士贤。还有,那郝梦飞不是爱梦游吗?就算事情挑开,人家可以说自己在梦游,自己还落下一个少见多怪、容不得人的恶名。际洲和舒雅好不容易才帮她平息了那些报刊杂志的事,何必再起风波?她故作轻松地对舒雅说自己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灯终于亮了,可万锦荷心里笼罩的黑雾却越来越浓。听到郝医生回来的声音,舒雅带着念龙离开了万锦荷,回自己房里去了。
万锦荷接过郝医生递给她吃药的那个透明的玻璃水杯,她盯着郝医生看了好久,尽管镜片把郝医生的眼睛全部遮住,也遮不住他对万锦荷那炽烈和关怀的目光。万锦荷一边吃药,思绪一边飘飞:多么相同的一张脸,为什么竟是如此的不同?直到郝医生低声问她在想什么,她才回过神来:“士贤,那个……你大哥给你的木箱,刚才梦飞拿过去了。”郝医生舒了一口气:“拿去就拿去吧,反正是他妈妈的东西,交给他更适合。”万锦荷把杯子递给郝医生:“我也是这么想的。士贤,你看碧云姐他们都去旅游了,在出国之前,我也想好好看看祖国的风光……”
听万锦荷这样说,郝医生异常兴奋:“锦荷,这事你和我想到一块了。虽然随时都可以回来,可还是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见郝医生满口答应,万锦荷接着说:“那我们先把去德国的东西空运过去,请你那边的朋友签收一下。我们把梦飞也带走,一边玩一边等他的签证,到时从哪里去德国都行。”
【四】
第二天,大概是万锦荷被自己的事搅得头昏脑胀,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际洲与舒雅一夜未睡的倦容,便斩钉截铁地说想要与郝医生跟郝梦飞一起去旅游,然后从旅游的地方去德国。闵际洲与孟舒雅先是一怔,没想到会走得这么突然,但想着反正也是要走的,随即莞尔一笑,也唯有祝福!而郝梦飞的心却像秋天里的枯草一样趴了下去,他郁闷的是自己不能抗议且知道抗议也无效。走的时候,万般眷恋地看着这栋他还没有住够的房子,和闵际洲与孟舒雅客套地道别后,他抱住了念龙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叔叔还会回来的!”念龙点了点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叔叔再见!”
随着他们的离开,家里好像一下子丢失了许多东西似的,难免有几分离愁!可闵际洲与孟舒雅都没有那份闲情来顾及这离别的惆怅,他们担忧的是昨晚上那个想了一整夜也未能解决的问题。闵际洲叫保姆和小李送念龙去幼儿园之后,他就跟舒雅就开车出去了。闵际洲开得很小心,那种谨慎让你觉得既不像急着出去办事,也不像出门观光。在一个停车道上,他将车停了下来,点燃了一根香烟。舒雅歪过头去,轻轻从他嘴上把香烟取下:“际洲,昨晚抽了一夜,少抽点吧!”闵际洲愁苦地笑了一下,把舒雅手里的烟拿过来揉碎:“舒雅,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孟舒雅从车窗外看着睡意惺忪的天空:“际洲,我也想去看看这个可以垄断整个E城砂石厂的人。为什么那些与我们多年合作的砂石厂愿意赔偿违约金也不愿意再将砂卖给我们?更何况,你说他认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会为了我来这么一个大手笔?你昨晚和他交流的时候,就没有看出他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要整垮万氏?要知道,好几个工程都忙着交工,如果砂石厂停止供应……”闵际洲有些着急地接口:“可是舒雅,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很沮丧派出去打听他底细的人到现在也没音讯。他为什么非要见你?”孟舒雅靠在闵际洲的肩上:“你说此人是香港的地产商,这些年我认识的那些什么商,都是你介绍才认识的啊!”闵际洲咬咬牙:“他说是看见前几天你在报纸上的照片,才知道你是我太太。”孟舒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都怪那些记者,他们应该多拍拍姐姐和那些孩子才对,都是照片惹的祸!”
孟舒雅把胸脯挺直:“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因为要受寒,便不敢出门的半病人似的一生,是谁也不愿意过的。因为路上有失策,有为难,所以旅行才有趣。记得鲁迅的一篇杂文中也说让一个人在永远绽放桃花的天堂是活不下去的。所以际洲,我们既然在充满悲喜的人间,就不要怕面对困难。”闵际洲轻抚了一下舒雅的脸:“那我们去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在我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即便是万氏!”舒雅陶醉在感动和幸福里,昨晚的倦意一下子被这海一样的深情给赶跑了。她将手搭在闵际洲的脖子上,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我定不负你!”
他们的车刚到一家高级会所门口,保安就跑来殷勤地为他们停车,孟舒雅挽着闵际洲的胳膊走进会所。大堂里的水晶吸顶灯像无数颗星星在闪烁,让人觉得好像步入了天宫,与外面那灰蒙蒙的秋色毫无关联。孟舒雅挽着闵际洲继续走着,她不再像第一次来会所那样流连这里的装饰。可是,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吸引了她的眼球,绸缎一样的长发瀑布般地披在肩上,那张粉白粉白的脸会让你一下子忘了秋天的凋零而一下子想到春天里流光溢彩的樱花。她扑闪扑闪的眼睛望着孟舒雅,露出她洁白的牙齿,眉毛也开始弯了起来:“姐姐,真的是你?”
孟舒雅站住了,她的手从闵际洲的胳膊上放下来,打量着女孩:“你是,璐茜?白璐茜!天啦,几年不见,你变得更加漂亮了,漂亮得我都差点没把你认出来!”女孩抱住孟舒雅:“是啊,我是璐茜!爸爸说今天能够见到你,我还以为爸爸说谎呢!”孟舒雅很惊奇:“白叔叔也来啦?”随即想到际洲给她说的那个香港老板也姓白。她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你们一直住在北京吗?”璐茜兴奋地说:“不是的,就那年,你离开我们后,我们也联络不上你。我考上了香港大学,爸爸也跟着去了香港发展。现在大学毕业,我不想读研,爸爸就带着我,叫我跟着学做生意。”孟舒雅终于明白要见她的人是谁了。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璐茜的爸爸为什么一来E城就欲置万氏于死地?
在璐茜的引领下,闵际洲与孟舒雅很快就见着了这个让他们失眠了一宿的神秘人物。孟舒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高大俊朗,除了耳畔添了几许白发,根本就感觉不出他会是年近六十的人。孟舒雅暗自思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白叔叔看上去都不像是个坏人啊!可是,这个人确确实实在找万氏的麻烦。孟舒雅本来滑到嘴边的那句“白叔叔……”一下子改成了“白董!”白董佯装生气地制止孟舒雅:“舒雅,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白叔叔!”际洲看着舒雅,那意思仿佛在问:“你不是说你们不认识吗?”
白董看出了际洲的疑惑,他先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闵董既然是舒雅的丈夫,那我就把你看着我的小辈叫你际洲。今天把你们叫来,老实说我是想确认一下舒雅是不是你妻子。如果是,那她就是你们万氏的救星了。如果不是,我将不遗余力地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孟舒雅和闵际洲听得心惊——白叔叔跟万氏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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