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初冬。山道上。朱黑子架驴车，带娟子去山上看柴。一路有乡亲同去。一妇人说：“黑子，你给我打十斤酒，我给你和娟子做媒！”朱黑子笑说：“这要看娟子愿不愿意！只要她愿意，一百斤酒也成！”那妇人说：“娟子，你就说愿意！”娟子羞答答的笑。
　　
　　 66、山中。娟子挥刀砍柴。朱黑子走近她说：“一个女孩儿，莫干这么重的活！去看驴，让我来！”娟子表面答应，暗地里仍然砍柴。朱黑子很生气，强行夺了她手中的刀。娟子只好罢了，去看驴。朱黑子独自砍柴，扛柴，上车。
　　
　　 67、山道上。朱黑子双手掌把手，驱驴前行。娟子坐在车上，头随车子晃悠。满脸的惬意。一妇人说：“娟子，你就做黑子的媳妇算了！黑子会让你享清福的！”娟子只笑。
　　
　　 68、春日，学校，四年级教室，家长满座。娟子到，她是最年轻的家长。弟弟给娟子让座位。娟子叫弟弟坐，弟弟叫娟子坐，姐弟互相让座。老师已经站到了讲台上。黑板上写着“家长会”三个大字。
　　 老师：“各位同学，各为家长，我们班的家长会现在开始……”
　　 老师：“今天我很荣幸地宣布，洪有贵的姐姐洪娟娟同志，被评为模范家长！”
　　 大家自发地鼓掌。
　　 老师：“下面，我们有请洪娟娟同志上台来领奖！”
　　 娟子羞红了脸，低着头桑讲台，接过老师手中的荣誉证书。
　　 老师：“下面，请洪娟娟同志发言！”
　　 大家热烈的鼓掌。娟子扭捏不安，脸更红，不敢说话。
　　 老师：“好吧，我们还是让洪娟娟同志的弟弟来念一篇文章吧！”
　　 娟子下，弟弟上。
　　 弟弟看了娟子一眼，开始念文章：“各位家长，各位同学，我的作文题目是《姐娘》。我有爸爸，但是他看不见光明的世界；我也有妈妈，但是她也看不见光明的世界。在我的生活中，有一个比爸爸妈妈还重要的人，她就是我的姐姐！”
　　 弟弟念到这儿，看了娟子一眼。同学们家长们都看着娟子。娟子把头埋在胳臂上，肩开始抽动。老师带头鼓掌，
　　 弟弟接着念：“我的姐姐像妈妈一样疼我。她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我吃饱！她宁可自己不穿，也要让我穿暖和……”
　　 娟子嘤嘤而哭，肩抽动的起伏大了。众人抹眼泪。
　　 弟弟接着念：“我的姐姐像爸爸一样爱我！她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我的身上。我快乐，她就快乐。我受苦，她就难受……”
　　 娟子的肩抽动的起伏更大。她突然放声大哭，弟弟也跟着大哭，老师也跟着哭，同学门也跟着哭，家长们也跟着哭。教室里一片哭声……
　　 窗外聚来了别班的老师和同学……
　　
　　 69、夜晚，屋内。娟子已经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一家人准备吃饭。盲母：“娟，你过来！”娟子走到盲母的身边，“妈，什么事呀？”盲母摸娟子的身子，摸到她的肚子。手突然一颤，半晌说不出话来。娟子：“妈，您怎么了？”盲母：“我的儿，你给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朱黑子睡过觉了？”盲父端着碗，突然停止了扒饭。娟子：“妈——”“儿，你说呀！”娟子轻轻“嗯”了一声。盲父的碗落到地上，摔碎了。弟弟站起来。“我找那个牢改犯算帐去！”他去厨房里，拿了菜刀。娟子夺了他手中的刀。“弟弟，这是姐自愿的！”弟弟：“你……你怎么和一个牢改犯……”娟子无奈。“弟弟，姐也是为你好呀！”娟子哭。弟弟冲进自己的睡房，关了门。娟子去拍门。“弟弟！弟弟！你出来吃饭呀！”弟弟不应。盲父操起二胡，奏《二泉映月》。盲母低哭。
　　
　　 70、娟子家。王大妈进。盲父盲母在屋里呆坐。王大妈：“哟！今天这么清闲呀！都没上街呀！”盲母：“她大妈，坐！”王大妈挨着盲母坐。“还生娟子的气呀！那娃昨夜里哭了一宿！”盲母：“她大妈，我娟子命苦呀！”盲母哭。王大妈：“这是命啦！不过，我看朱黑子这娃还不错的！”盲母：“可是，他是个牢改犯，名声不好哇！”王大妈：“哎呀，你千万别这样说呢！朱黑子当年坐牢，一不为偷，二不为抢，还不是为我们大家伙呢！”盲母：“再说，他家又那样穷！我原指望娟子嫁个好人家，过几天好日子的……”盲母再哭。王大妈：“金山银山，不如自己的一双手！我看他们俩蛮合适的！”盲母：“再说我娟子才满十六呢！”王大妈：“你以为十六还小呀！你不也是十四岁就嫁给了洪家兄弟的呀……”盲母哭渐止。“只是委屈了我的娟子！这娃善，我知道她是为了罐子才这样做的……”王大妈：“也真是，你们家没个帮手不行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给朱黑子说一声，让他准备定亲礼。”盲母叹息。盲父操二胡，奏《二泉迎月》。
　　
　　 71、月夜，河边，柳林中。有萤火虫飞行，闪烁。河水如镜。朱黑子和娟子相拥而坐。朱黑子亲娟子：“娟，我们结婚吧！你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娟子：“不行！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要等我弟弟长成人，我才能嫁给你！”朱黑子：“可是你这肚里的孩子！”娟子坚定的说：“到时候再说吧！”
　　
　　 72、夏天的一日。中午。烈日高照。弟弟在家里做午饭。两男孩来约弟弟。“喂！罐子！河里去！”弟弟在门口说：“我不能去！”一个男孩说：“你莫怕！你姐姐不会回来的，她在朱黑子家，给他妈煨药呢！”另一个男孩说：“她不会回来的！那边的午饭已经做好了！”弟弟犹豫。一个说：“还愣什么呀！快走呀！”弟弟终于带上门，跟着两个孩子飞奔而去。
　　
　　 73、小河。河水潺潺，两岸杨柳依依，有牛羊在河旁吃草。两个孩子脱了衣服跳进水里。他们向弟弟打招呼。“喂！快下来！”“水好爽啊！”弟弟跟着下了水。他在浅处玩，他不敢到深水去。两个孩子在水里比赛，各举一只手，朝河对岸游去。弟弟抓住岸边的草，用双脚打水。
　　
　　 74、娟子家。娟子顶着烈日，挽着篮子回家。见门锁着，喊：“弟弟！弟弟！”家里没人应。她推开门，朝里喊：“你躲在家里干什么呀！”但是屋里仍然没人应声。娟子进厨房，见无人，揭开锅盖，饭是热的；她进弟弟的卧房，见无人；到屋后猪圈去看，见无人；站在厕所外喊，也无人应。娟子去邻居家。邻居家的大妈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娟子：“大妈，您见过我弟弟吗？”
　　 大妈：“他不在家里吗？刚才还在家里的呀！”
　　 娟子：“可是家里没人呀！”
　　 大妈：“哦，我想起来了，有两个孩子喊过你弟弟。”
　　 娟子大悟：“糟了！肯定是去河里玩水了！”
　　 娟子从柴垛上抽出一根荆棘。
　　 大妈：“娟，别打他！”
　　 娟子似乎没听见，她脱下鞋子，赤着脚，挺着小肚子朝河里跑去。
　　 她奔跑，满脸的汗水。她从别人家的门前经过，惊得鸡飞狗叫。娟子一直跑到河边。一个孩子发现了娟子，喊：“罐子，你姐姐来了！”弟弟看见娟子时，娟子已经跑到河边。她说：“弟弟，快起来，回家吃饭去！”弟弟老老实实爬上岸，他抱着衣服，爬上河坡。可是刚上河坡，娟子就吼道：“给我跪下！”弟弟乖乖跪下。娟子用荆条打弟弟，边打边喊：“我打死你！你想死啊！我今天就打死你！”她用荆条猛抽弟弟的双腿，每打一下都留下一条痕迹。弟弟咬着牙，任凭娟子打。两个孩子都陪弟弟跪下，说：“姐，是我们约你弟弟来的，你打我们吧！”娟子闭眼不理，继续打，弟弟的腿上流血了。一个孩子说：“他的腿流血了！”娟子睁眼看，一下子愣住了。她双手颤抖，不敢摸弟弟的腿。弟弟无声。娟子双手打自己的脸。弟弟抱住娟子的手，两个孩子也抱住娟子的手。“姐，我再不来了！”“我们再不来了！”娟子大嚎：“河里多危险啦……去年还死过人的呀……我们家里不能没有你呀……你怎么这样糊涂呀……”娟子背着弟弟，抽抽噎噎往回走。
　　
　　 75、夏夜，河边柳林中。朱黑子搂住娟子。
　　 娟子叹息：“我弟弟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
　　 朱黑子：“上初中要多少钱？”
　　 娟子：“学费、生活费一齐加起来要几百块呢！”
　　 朱黑子：“我明天去河里摸石头，石灰窑里要石头的。现在天气热，弄石头的人不多，价钱还不错的。“
　　 娟子：“这么热的天，会中署的！“
　　 朱黑子：“笑话！在河里谁会中暑啊！“
　　 娟子：“为了我弟弟，让你受苦了！“
　　 朱黑子：“又瞎说了！我们不是跟一家人一样的吗！再说为了你，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娟子用手捂住了朱黑子的嘴。朱黑子去亲娟子。
　　
　　 76、早晨。
　　 娟子对弟弟说：“你去地里弄猪草，早点回来！我去河里摸石头。”
　　 弟弟：“这么热的天，摸什么石头呀！”
　　 娟子：“姐要给你弄学费。”
　　 弟弟：“姐，我们家穷，我不读书了吧！”
　　 娟子（严肃的）：“你给我听着！今后不许你说这种话！姐就是当牛做马，也要供你读书！”
　　 弟弟：“那么，我也去摸石头！”
　　 娟子：“你在家里好好的呆着！中午把帆做好，另外打一斤酒，朱黑子在我们家吃饭！”
　　 弟弟点头。
　　
　　 77、道路上，朱黑子架车前行。娟子坐在车上，幸福的微笑。两旁的树上，蝉长鸣不休。
　　
　　 78、大河之上，烈日普照，四下里无人。几只白鹅在水里漫游。朱黑子系驴树下，让娟子也坐树下。他自己只穿一条短裤，拿着筐子，下河摸石头……许久，娟子悄悄下河，弄出了水声。
　　 朱黑子吼道：“你疯了呀！给我回去！回去！”
　　 娟子：“我……我帮帮你嘛！”
　　 朱黑子：“你只能给我帮倒忙！”
　　 娟子只好乖乖地回到树林，给驴添草。
　　
　　 79、晌午。朱黑子把石头装上了车。架毛驴拉车。娟子帮助推车。朱黑子吼道：“你别动！”朱黑子挥鞭催驴，驴奋力拉车。车缓缓前行。坡道渐陡，驴拉车，脚打滑。朱黑子拼力拽车，厉声催牛。但是车没动。娟子去推车，车缓行。上了坡道，娟子突然“啊”一声，倒在地上，血顺腿下流。朱黑子高喊“娟子”，跑过去，抱着她奔跑……
　　
　　 80、公路上，朱黑子抱着娟子飞跑。
　　
　　 81、街道上，朱黑子抱着娟子慢跑。
　　
　　 82、进医院，朱黑子无力，慢行。众医生接应，急救。朱黑子瘫坐地上，不动。
　　
　　 83、王大妈和弟弟赶到。弟弟大哭。医生让弟弟莫哭。急救室外，朱黑子、王大妈和弟弟同等候。
　　
　　 84、夜。朱黑子守在娟子的床边。娟子无力，小声说“对不起”。朱黑子庄重地抚摸她的头发。娟子说“我还给你怀一个”。朱黑子亲吻朱黑子的额头。
　　
　　 85、夜。娟子家门前。盲母嘤嘤而哭。盲父拉二胡，奏《二泉映月》。
　　
　　 86、新学期。朱黑子用驴车送弟弟上学。娟子同去。车上放有被子等行李。
　　
　　 87、初中学校。瓦房。弟弟交费，报名。弟弟、朱黑子和娟子同去男生宿舍。娟子帮弟弟铺床，安放行李。
　　
　　 88、临行前。娟子给弟弟零花钱，叮嘱：“吃饱！别饿坏了身子！听老师的话，莫惹老师生气！”弟弟送他们至校门外。
　　
　　 89、店门前。娟子求店主。“大爷，您再宽限几天吧！”店主：“娟，你们也得想办法呀！下个月必须还，我们的资金周转不过来！”娟子道谢而去。
　　
　　 90、村子的道场上，县文工团演出。娟子照料爸妈坐着听节目，朱黑子照料老母看节目。两家人坐一块儿，很亲切。文工团的一位女干部走过来，打量娟子的长辫子。问：“你想不想演戏？演白毛女？我们差一个有你这样长辫子的演员！”娟子摇头：“我不会演戏！”又说：“我妈会唱歌！”女干部笑着摇头，“我们团只要演员！这样吧，散场后，你到我们那儿去一趟！”
　　 朱黑子：“你要是能当演员，那多风光啊！”
　　 朱黑子娘：“要是那样，我们黑子也跟着沾光！”
　　 众人笑。
　　
　　 91、戏散。众人归家。朱黑子对娟子说：“你去看看，要你演，你就演！我先送爸妈回家！”朱黑子扛着板凳，搀着盲父，盲父牵着盲母往家里走。娟子找到女干部。众演员为娟子的头发而惊讶。
　　 有人赞：“真是个演员料子！”
　　 娟子笑笑说：“我没读书，不会演戏！”
　　 女干部：“我们商量个事，你愿不愿意卖你的辫子？”
　　 娟子先是摇头，后来突然急切地问：“能卖多少钱？”
　　 女干部：“你想要多少钱？”
　　 娟子：“我需要五十块钱还帐！”
　　 女干部：“我还给你加十块，六十！”
　　 娟子半信半疑：“真的？”
　　 女干部：“我们是单位的，还能假？”
　　 娟子：“那就剪吧！”
　　 演员给娟子剪辫子，用布包好。团会计给钱。并说：“你打个收据。”娟子说：“我不会写字。”会计就写了字条，让娟子签名。娟子颤抖着手，写下自己的名字。说：“不像！我真不能写的！”女干部说：“没关系的！这是最真实的条据！”
　　
　　 92、朱黑子到场上，场上已无人。
　　
　　 93、店前。娟子还钱。店主惊讶：“这么快呀！”娟子：“我卖了辫子！”店主：“哎呀！你……”